“江南講究含蓄美,這衣服換了,還要讓人看不出來,不過你仔細看,還是有細微處的區別,早晨穿的旗袍,那蝴蝶是趴在花上的,中午的則在花叢飛舞,晚上則是告別花叢,慢慢飛遠了。”
陳陽聽的嘖嘖稱贊。
就為一個衣著,費這么大的功夫。
也真是只有不缺物質的,才會在這方面有如此的閑情雅致。
但也能看出,他們對自身的要求。
陳陽忍不住問:“那吃呢?吃也有講究?”
秦白道:“一會兒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哦,對了,你有沒有什么忌口的?”
“素菜就好。”
“你不吃葷腥?”
“吃。”陳陽道:“但素菜吃習慣了。”
他現在正在無垢,得想辦法把雜質排出去。
葷腥會加重雜質,不利于修行。
至于肉的口感,他沒有追求。
再好吃,他也不覺得能比得上自家菜園種的那些菜好吃。
秦白道:“那正好換換胃口,而且,我家的菜,修士吃了有好處。”
說到這里,他神秘一笑。
他們入了席。
八仙桌放在涼亭中,前后腳下都是汩汩涌動的活水,鳥語花香,很難想象,這是在一個現代化的城市中。
桌上就三人。
席間高敏華也不說話,陳陽不知道這些大望族吃飯到底是什么規矩。
大約是古人說的食不言寢不語吧。
于是他也不說話,默默的吃著飯菜。
他開始以為晚宴至少也得是精雕細琢,金碧輝煌,沒想到竟然就是幾道普通小菜。
還別說,大望族家的廚師,手藝是真的不錯。
不過一盤芙蓉雞片,一盤炒豆瓣,一道素炒鳳尾,一碗餛飩,半鍋湯,確實是有點兒素雅了。
高敏華隨便吃了一點,便是放下筷子:“玄陽真人慢用,秦白,好好招待真人。”
“嗯。”
高敏華離席后,陳陽下意識吐了一口氣。
秦白道:“是不是有點壓力?”
陳陽愣了下,旋即點頭。
還真是。
他自己都沒發現。
這種壓力,與童伯乾、玉成子給他的壓力不同。
這是一種長輩獨有的壓力。
就像面對逼著他相親的老媽。
陳陽看著一桌子素雅的菜,問道:“不都說你們江南世家驕奢淫逸,怎么就吃這些?”
秦白反問:“那你覺得我們應該吃什么?”
陳陽道:“山珍海味啊,什么猩唇、豹胎、駝峰、獅奶之類的!對了,那黑猩猩的嘴唇你們也吃啊?”
秦白哈哈大笑,眼淚鼻涕都快笑出來了。
“江南大族吃東西很保守的,你說的這些這些都是暴發戶,譬如古代河督、鹽商才吃的。還有,這猩唇啊,并不是黑猩猩的嘴唇,是麋鹿臉做成的臘肉,這個要整張臉蠟制,曬干后就像猩猩嘴唇一樣,所以叫這個名字。”
“而且呢。”他指著桌上的菜:“我們今天吃的這些,也不比你說的這些便宜。”
陳陽本想直接開噴,又覺得不太合適。
就這幾盤家常小炒,能貴到哪里去?
似是看出了陳陽的想法,秦白道:“這盤炒豆瓣,并不是真的豆子,其實是塘鯉魚臉頰上的兩塊肉。塘鯉魚是小魚,這一盤,要一百多條。以前松鶴樓有這道菜,老主顧需要提前半個月預定,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就愛吃這道菜。”
“這鍋魚湯嘛,是莼菜燒的鱸魚湯。莼菜沒什么,這條鱸魚不是普通的鱸魚,是張翰那個“莼鱸之思”里的“松江四腮鱸”。東坡先生《赤壁賦》里“今者薄暮,舉網得魚,巨口細鱗,狀如松江之鱸。”,這個“松江之鱸”,說的就是這個魚。”
“松江鱸呢,雖然貴,但也算不上太稀罕,這種魚現在也有人工養殖,一兩大概五百多塊吧。”
“不過,那是后世養殖的小鱸,很小。真正的松江鱸是野生的,很大,有一兩尺長,在隋朝時期就被定為了國魚。72年尼克松訪華,國宴就吃的這個魚,贊不絕口。86年,******訪華時,想嘗嘗這道菜,后來大索全國,都沒找到一條魚,那時候就差不多滅絕了。”
陳陽道:“滅絕了?那我們吃的這條是什么?”
秦白道:“就算沒滅絕,也沒人找抓到。我家外婆喜歡吃這個,以前就托人抓了不少,就養在池子里。”
陳陽恍然:“剛剛你釣上來的那條?”
“是的,就是那條丑八怪。”秦白又給他介紹其它幾道菜。
餛飩是刀魚餡,芙蓉雞片沒用雞肉,用的大新安領產的飛龍肉。
飛龍是大新安領最名貴的菜之一,這飛龍是一種類似松雞的鳥,肉極其鮮美,極其珍貴,沒有用來做菜的,都是將胸脯上的肉片下來,剩下的骨架用來吊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