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長生的心里,就是坐在這火熱的爐子邊,喝了冰鎮酸梅湯的感受。
幾乎從來沒人跟他談論過這些。
如果有父親,可能父親應該擔起這個責任來,給兒子教誨做人做事的道理。
可惜沒有。
媽媽和歡歡從來不會跟萬長生討論這。
爺爺老了,思想也僵化了,只能滿懷期待的看著孫兒長大。
只能叮囑孫兒看書里面那些大道理,尋覓證實哪些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。
離開觀音廟,萬長生就不再是那個萬家生佛的少爺,他其實也在不斷嘗試,探索。
只是不知怎么就領導起這么大的團隊,習慣性的就要擺出廟守的淡定從容。
才能讓追隨者篤信。
可他實際上也才二十一歲啊。
也想有個人跟自己商商量量,知根知底的放松下。
起碼是傾訴。
所以這會兒他就無比放松,舒坦得直接靠在背后座椅上:“學成文武藝,貨與帝王家,這句話千百年來的文人武將都當成至理,哪怕很多號稱硬骨頭的清高文人,其實也就是待價而沽,皇帝昭曰一到,就屁滾尿流了,把刀架在脖子上都比不了這個威力大。”
杜雯也舒坦,仿佛看到那個當初隨意給自己分解螺螄肉的隨意大男生,只能盡量讓自己眼中少些迷戀,明亮些欣賞歡快:“名聲嘛,他們大多還是要臉的。”
店里人不多,兩人又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,杜雯坐在固定墻面的那種墨綠色皮面包裹座位里,不由自主的就帶著平京人特有的那種癱坐姿態,都不需要隨時繃著保持姿態。
萬長生也差不多:“文天祥是硬骨頭的典范,留取丹心照汗青,可實際上也是可以商量的,儻緣寬假,得以黃冠歸故鄉,這句話什么意思?大家各退一步,讓我出家當道士行不行,他日以方外備顧問,可也,就是必要的時候讓我來提供咨詢,也不是不可以,這話說得已經很直白了,言下之意就是我作為前朝丞相,讓我馬上給元朝賣命那不可以,少存體面,曲線繞一繞吧結果蒙古韃子軸得很,聽不懂這言下之意,文天祥才不得不死”
杜雯肯定沒有萬長生的古書看得多,聽得聚精會神,還有點小哦嘴,應該是想不到歷史上著名的硬骨頭,還有這么一說。
萬長生表達的意思是:“可我不需要貨與帝王家,我們家又不造反又不生事,就偏居一隅的經營個寺廟,千百年來中原戰火很難燒到蜀地,文化運動更是被鄉下人的狡黠嘻嘻哈哈的糊弄了,因為千百年來早就看透了這種歷史進程的更迭,再大的官,再輝煌的業績,在時間面前就是渣,成王敗寇的段子不停翻寫,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永勝不敗,所以只要進了這個戰場,那就必然戰斗到死,我沒這必要吧,何必惹火燒身呢?”
杜雯舒坦的笑:“可你還是站出來承擔社會責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