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幼薇走了,來時云淡風輕,走時愁云慘霧。
步安實在不能理解,余喚忠這等大牛人,怎么會生出這么個女兒,要么是密宗雙修修出副作用來了吧。
去了趟正經衙門,又從這笨丫頭嘴里聽了一鱗半爪的汴京新聞,步安心頭觸動很大,換句話說,他覺得花姑娘那晚上的話似乎不無道理。
隆興二年的六月,羅剎國四十萬大軍突破山海關,右相屠良逸之子屠瑯臨危受命出任燕云大將軍;祝修齊踏上了潼關城樓,第一次目睹西北關外的獠人;湘、蜀、楚各地亂民四起;拜月教死灰復燃,荼毒七閩。已有兩百多年歷史的大梁朝,在邪月再臨的頭七個月,便從太平盛世急轉而下,四面楚歌。
而在江南越州,有著三步成詩之名的步安步執道,在被勾起一絲官癮后,很快就壓抑了那顆略嫌騷動的心,仍舊按部就班地經營著他的鬼捕七司。
他是三月里才到的天姥書院,走進越州城也不過兩個多月,剛剛才把儒門聞道、明德、養氣;道門練氣、凝神、致虛;佛門戒、定、慧等入門境界搞清楚。也知道宋青說得神敬人與孤意求專其實只對儒門有效。
譬如道門修行便無需誦讀經典,有好多種心法用于打坐冥思時捕獲身周靈氣,連不識字的村漢也能入門。
又譬如佛門修行法因為傳自天竺,到了神州分成了密宗禪宗凈土宗,各宗宗義也和他前世所知的相差無幾,只不過各自都有神通。
再譬如墨家并不擅長修行,而是精通營造、機弩和火藥;縱橫家早已衰弱成了投機商人等等。
東海有舊神,北方有羅剎,西涼有獠人,蜀地有反賊,朝中儒媚相爭,歷史的車輪不知道要滾向哪里去,但這些暫時和步安全沒關系。
汪鶴來見過他幾次,說秦相公死在了府衙大牢里,還說越州城募兵不力,知府劉大人很生氣,言下之意,是怪七司捉鬼,把越州搞得過于太平。
事實上,隨著工商業不可避免的蕭條,越州的游民亂民不可避免地多了起來,知府大人并沒有那么著急。
為了生意長久,也為不與官府爭利,步安主動掐滅了剛剛興起的保險業苗頭,很低調地把七司門口二兩銀子包年的告示給換成了二兩銀子捉鬼。于是,之前痛快交了銀子的全都彈冠相慶,躊躇不決的則扼腕嘆息。
州府推官李茂并沒有把步經平送到步安這里,道理很簡單,步經平是拿著余喚忠的手諭來越州鹽業司赴任的,李茂才惹不起右相屠良逸,一樣惹不起左督御史余喚忠,索性便把頭一埋,做起鴕鳥來了。
除了那些仍舊被壓在大牢里的“刁民”,這樁誣告案還有一位受害者,那便是剛到越州不久的李捕頭。
這位黑臉北方漢子不知道受了誰的指點,被李推官拿來做了替罪羊,革了胥吏一職后,竟然跑來七司門口跪地不起。
步安問清他的來歷,知道這人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,才勉強把收了下來,給了他一個看家護院的飯碗。
晴山不負眾望,一曲梁祝引起的靈氣波動比“月濺星河”更甚,夏夜深院里,春光乍現,蝶舞花叢。步安有了靈感,又教晴山茉莉花,唱到“好一朵茉莉花,滿園花開比也比不過它,我有心采一朵戴,又怕來年不發芽”,一貫內向的琴師便羞得連耳根都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