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蠻不講理的曲阜書院眾人,步安之所以要打,一來是因為怒氣、怨氣、火氣憋著難受,二來是自己占著理呢,假如占著理都要委曲求全,那就太窩囊了。
而他之所以敢打,則是仗著七司獨戰百余陰魂的威風和氣勢,縱然打不過千余個騎兵,也一定打得過那個故作瀟灑的曲阜儒生。
在他看來,七閩都指揮使宋尹廷也才是個國士,眼前這人明顯是宋尹廷的手下,充其量是個養氣圓滿的大儒而已。
雖然鄧小閑的凝神境,惠圓的入定境和晴山的明德境,和儒家養氣境界都差著一層,但這三人天賦異稟,個個都能獨戰大儒,一琴一咒一拳頭,配合日漸嫻熟,管他養氣初境還是養氣圓滿,只要不碰上空境(第四層修行境界,譬如儒家無妄、道家無為、佛家無相)的高人,大可以打打看。
況且先前那首“今召風雷起臥龍”因為極契合這三人當時的心境,詩意招來的靈氣幾乎被他們一掃而空,縱然一時半會兒升不了境界,也攢了足夠多的靈力。
再加上步安新蹭了一肚子鬼氣,丹田神魂驅至指間時,隱隱間距離脫體而出只差一層薄膜,多少有種求戰心切的勁頭。
所以,此時不打,更待何時?
怪就怪江宏義太輕敵,滿心以為自己一介大儒,教訓個晚輩手到擒來。
而江氏兄弟和邱縉雖然親眼見過七司剿滅陰魂,但他們趕到時官兵都已死光,隔著一條幾丈寬的河,又哪里知道那些陰魂到底有多厲害,只當換做自己也照樣殺魂屠鬼輕而易舉。直到這時,面對面見識這道士的九字臨兵真言,感受這琴師樂聲響起時五岳當頭般的重壓,才知道自己哪里是這些人的對手。
更加令他們難以預料的是,那和尚突然暴起時竟形同鬼魅,只幾個來回就將師尊(父親)打暈過去。
這些人到底什么來頭,哪怕從曲阜書院選出最杰出的年輕英才,也充其量這點能耐。
可是驚歸驚、怕歸怕,縱然一時間駭得目瞪口呆,眼看師尊(爹爹)落了敵手,也想起來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。
“快把我師尊(爹爹)放下!不然便將你們視作拜月同黨!”
“你以下犯上!等我們稟明書院,定要治你個忤逆之罪!”
步安聽得好笑,心說這些蠢貨果然是蠢,這狗官你們的師父,與我又非親非故,忤逆個屁啊!
人質在手,他哪里還有興趣跟這些人拌嘴,一邊喝令他們讓路,一邊拿了素素及時遞來的繩子把江宏義綁了個結結實實又交給惠圓。
邱縉再怎么扯著嗓子放狠話,也不敢真的再動手,只好勒令官兵讓道。
江氏兄弟雙眼冒火般盯著步安,江楚筳眼角含淚,咬著牙道:“你敢傷我爹爹,曲阜書院便與你不同戴天……”
步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臉,搖頭笑道:“你這坑爹貨色,嘴還挺硬的嘛……”
說著便不顧呆若木雞的江楚筳,跳上了行進中的馬車,探頭朝亦步亦趨跟上來官兵和邱縉等人招手,冷笑道:“你們愛跟著就跟著吧!送我們到越州城,正好讓城中百姓見識見識曲阜書院的威風!”
身后一輛馬車里,剡東醫家彭濟安感慨道:“老夫曾聽人說,這世上有懷菩薩心腸,行霹靂手段之人,今日終于見著了。”
另一輛車里,連雙腿被打斷都忍著沒哭的樓心昱,此刻卻悄悄抹起眼淚。晴山見狀遞了條手絹給他,他接過手絹愈加止不住淚,哽咽道:“心昱將來也要學儒,但絕不做剛才那樣的儒生,要做步公子這樣的儒生……”
車廂里年紀小一些的孩子,全都看著樓心昱,聽得懵懵懂懂。
晴山聽得有些感動,覺著像這樣的孩子,真值得步爺拼著命把他救出魔爪。
樓心昱擦干眼淚,遞還手絹時有些局促地問道:“姐姐,你是不是要做步公子的娘子了?”
晴山聽得一驚,心說難道連這孩子都看出自己不對勁來了嗎,卻又聽樓心昱說:“我爹爹說,步公子都和姐姐住到了一起,想必不日就要成婚。讓我和心旻等著喝喜酒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