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安瞧得分明,鈴聲正發自白營女子手中,一只小得不起眼的黃銅鈴鐺。
那女子二十五六歲,面上神情淡漠,搖起鈴鐺的剎那,身周空氣都跟著變換律動,甚至隱約浮現一層層金光。
第一波兩道劍光同時襲至她面前兩尺多遠時,金光突然大盛,然后一閃而沒。緊接著目不暇接地又是數次乍亮忽暗。每一回,都伴隨著金石撞擊之聲。
“冷姑娘的金鐘鈴,又有精進了。”白鶴道人優哉游哉地感慨道:“瞧這模樣,尋常修士,便是來個十六七人,也未必破得了。”
張瞎子有意無意地補充道:“若沒有步爺的詩,晴山的曲,冷姑娘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,才能將這本命銅鈴煉到如此境地。”
耳聽著解說,步安的眼睛仍緊緊盯著場中形勢。
但見那位被稱作冷姑娘的女子,兀自云淡風輕地立在原地,剛才一通搶攻的藍營五人卻已經各自彈飛,退出丈許遠,一個個持劍屈膝,身子前傾,保持著隨時都能發起下一輪猛攻的姿態。
令人驚奇的是,這五人退得倉促,落地時卻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,散作扇形,將白營五人圍在中央。
一輪攻守,只在剎那之間,然而與此同時,白營人手也沒有閑著。
馬員外略胖的身軀擋在最前,冷姑娘居右,另一位手持銅鏡的年輕道士居左。就在他們三個身后,一對長相酷似,年齡大約二十出頭的同胞兄弟,在方圓丈許的空地上迅速游走著。
此時哄鬧聲輕了下來,步安才隱約聽見,這兄弟二人中,有一人口中始終念念有詞。念的正是“乾坤屯蒙,需訟師比……”
這是八卦么?怎么又不像?步安正疑惑間,恰好有人為他解惑。
“此人的經緯之術好生怪異,腳下踩得是陰陽五行,手上指的是六十四卦……原來如此,”白鶴道人的語氣難得有些起伏:“他這風水玄,專為輔佐陣玄而修。”
瞎子又復補充道:“尋常風水師,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,目及萬物,皆是天地玄黃之間的靈氣動靜。這人卻對此不管不顧,只為分經定緯……”
步安正想問,這又有什么特別,卻見陣中兄弟二人游走的地方,瞬間暗了下來!仔細分辨,才能看清,這突然昏暗的區域,形若八卦,方圓一丈有余。
“陣成!”兄弟中一人高喊。另一人緊接著又道:“豫!離!明夷!”
步安一下子聽到這六十四卦的卦象,還沒反應過來,直到看見馬員外、冷姑娘和那位手持銅鏡的道士,分別朝三個不同的方位后退一步,身形隱沒到沉渾暗影中去,才意識到這“豫、離、明夷”指的都是方位。
“轟!”
眼看奇陣現形,白營五人瞬間消失,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呼!
比起圍觀眾人,藍營五人的感受更加強烈。明明是光天化日,突然之間,眼前就憑空生出這一團如墨般的漆黑。對面的人一下全躲了進去,這還怎么打?!
“奇門暗八卦……”白鶴道人顯然沒有料到,會在這里見到奇門中人,語氣有些驚異。
“暗八卦?”張瞎子側著頭,緊接著又朝另一個方向側頭,仿佛是為了努力辨清某個聲音的方位。
步安與他相處得熟了,知道這是張瞎子沒有把握判斷的時候,才會做出的動作。
“何道長,”瞎子問道:“這奇門暗八卦有多高?”
七司之中,多的是道修,通常而言,市井口語中的暗八卦,指的是后天八卦,具體內容,幾乎人人都知道。然而瞎子眼下問的,顯然不是這個。
他是想說:那兄弟二人聯手布成的奇門暗八卦陣,所凝聚的黑影有多高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