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我是擔心餓死人……”薛采羽漸漸抽泣起來。
“只需幾個月,木頭們清醒了,自然無需領養,到時自立門戶,救濟口糧如何發放,再行商議便是!我心中早有綢繆!”步安看她梨花帶雨,也不為所動:“可你如此一插手,又有哪家愿意,把別家男人請進門,把自家男人送出去?!”
“那……我明日便去告知百姓,是數目弄錯了,再改回來……”薛采羽抹著淚說道。
“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,今日說三十斤,明日又改成廿五斤,如此朝令夕改,誰還信七司?”步安冷冷問道。
“我……”薛采羽晃了晃,竟頹然跪倒,哽咽道:“是我愚笨。”
“愚笨不是錯,自作聰明才是錯。”步安以往見不得女人流淚,此時此刻,卻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鐵石心腸,搖頭道:“七司也不是人人都絕頂聰明,但是大家都有自知之明,假如凡事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,對著拜月邪教,這區區兩百人,連填人家牙縫都不夠!”
薛采羽既委屈,又自責,這兩種情緒夾雜在一起,不由得淚如雨下。
“我……”她伸手去擦,眼淚卻越擦越多,連氣都喘不勻,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,仍舊堅持著哽咽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甘愿……甘愿受罰……”
“罰?”步安冷冷一笑,搖頭道:“七司軍紀嚴明,自然要罰,不罰你便是我‘無信’。可你知不知道,有令不從、擅作主張者,即便初犯,最輕也要記乙等過,禁閉三十日,期間晴山奏曲招靈,你都得退到三十步之外……眼前正是用你的時候,我要是如此罰你,是不是‘不智’呢?”
“五六斤口糧,你便將我逼到了‘無信’、‘不智’,兩者必居其一的死胡同里,薛采羽,你還覺得這不過區區小事?還當我是折了面子,才小題大做的嗎?”步安沉著臉問道。
這下,薛姑娘無話可說,只是一個勁兒地哭,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。
步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,估摸著火候差不過了,才淡淡道:“罰是肯定要罰的,明日你便去找李達,自認乙等過……非常時期,暫緩懲罰措施,擇時另行落實,我相信大家也能理解。只盼你戴罪立功……別再犯渾了……”
薛采羽一邊抹淚,一邊不住點頭,顯然認錯態度很誠懇。
步安也看不得她老是跪在地上,可憐巴巴的樣子,嘆了口氣,擺擺手道:“先去休息吧。”
薛采羽站起身,扭頭要走,又想起什么,帶著哭腔,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那……這件事情……該……該如何補救?”
“我會想辦法的,”步安擺擺手正要讓她出去,卻還是有些氣沒有消解,覺得這樣就放她過門,有點太便宜她了,于是撇撇嘴道:“你先去吧,順便把這個倒了。”
薛采羽看著他手指面前的洗腳水,微微一怔。放在往常,她或許已經勃然大怒了,此時卻不敢拂逆,順從地點了點頭,彎腰端起了那盆洗腳水,低著頭退出了屋子,又返身把門掩上。
步安聽到水潑在了地上的聲音,頗有惡趣味地笑了笑,這才上床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