僧人已經從小妖那兒獲悉做法,只微微一笑,念了句“善哉善哉!”
很是淡然,仿佛那將要被擺上烹臺的不是他,而是別人一樣。
呆在園子里,僧人行動不受限制,不過從早到晚,他都是盤膝靜坐,念誦經文。有《往生經》,有《金剛經》,還有《楞嚴經》。
如斯養得數日,時候到了,便是盛宴正式開始的日子。
并不是所有妖王都來了,一些妖王與神猿妖王有積怨,不受邀請,請了也不會來,來的,一共有六位妖王,齊聚山上。南海龍王也發了邀請,不過來的是座下龜丞相。
這只老龜修為高深,不差妖王多少。
盛宴開張,有主菜,自然有其他配菜。無一例外,都是山珍海味,仙果玉漿。
卻說那龜丞相未入座前,先去找那袁將軍:“袁將軍,敢問一聲,那活捉取經人的大妖在哪兒?”
袁將軍與龜丞相有些交情,回答道:“大王安排他在潛龍潭那邊修煉。”
龜丞相一愣,壓低了聲音:“莫非此子與大王有舊?”
袁將軍搖頭道:“應該沒有,大概是大王惜才,提攜了他幾句。”
龜丞相恍然道: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袁將軍問:“老龜,你問他作甚?”
龜丞相嘆息一聲:“前些時日,龍女納婿,便選中了他。不料兩個出宮,便了無音信了。龍王頗為擔憂,派遣人手尋覓,但那龍女不知怎地,依然不見蹤影,倒是這廝現了行蹤。”
袁將軍笑道:“龍女風評,一向大膽,或許厭倦了,自個找地方玩去了。”
龜丞相道:“即便如此,終究得見人,音信全無,讓人生疑。”
袁將軍疑問道:“你是懷疑他把龍女害了?”頓一頓,搖頭起來:“不可能,區區地仙,想要害龍女,怎么打得過?”
龜丞相嘆息一聲:“這個也是疑竇之處,但不管如何,我都得找到他問個明白,否則龍王怪罪下來,我可承受不起。袁將軍,便請你在大王面前知會一聲。”
袁將軍面色為難,想了想道:“人在山中,用我家大王的話說,便都是貴賓,不敢怠慢。這樣吧,老龜,他不可能長留山中,等盛宴過后,自然會離開,出到外面,要問什么,悉聽尊便。”
龜丞相摸了摸瘦削的下巴,沉吟道:“這樣也好,不讓你為難。”
袁將軍笑道:“咱家大王脾性,你是清楚的。而今龍王又不來,面子上不好交差。”
龜丞相呵呵一笑:“龍王是臨時有事,無暇脫身,否則的話一定會來的,這個我已經在神猿大王面前告罪了。”
袁將軍擺手道:“宴席就開了,不說那些,快請入席。”
“好。”
這山名為妖王宮,但山上設施卻顯得簡單,不建宮殿之類,完全是露天開席,擺上石凳石桌,中間一張圓臺,便是烹臺,下面弄成個灶臺模樣,放著一根根紫文神木。
火已經點燃,僧人赤身,被安置在臺上。
好個取經人,被烈火烹蒸,渾若無事地坐在那兒,盤膝端正,他忽而張口,口誦經文。
這一片經頗為艱澀拗口,言語低低,聽不甚分明。
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,幾位雄壯的妖王圍席而坐,高談闊論,大口喝酒。牠們并不理會念經的僧人,甚至懶得看上一眼。僧人這番淡定做派,在妖王們看來,不外乎釋家的那一套故弄玄虛的東西,倒也見過不少,顯得習慣了。不管其如何從容,到頭來,終是難免淪為果腹之血食。本質上,與桌上其他的菜蔬肉類,并無多少區別。
妖王本心,個個都堅如磐石,怎會被輕易動搖的。
牠們只等火候夠了,熟了,便起筷開吃而已。
神猿妖王坐上首,正談笑風生,猛地有所察覺,舉首看向山間。
那兒,正是潛龍潭所在。
“果真有些意思……”
妖王哂笑一聲,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