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這位老掌柜說從“下邊”來的船,大概指的就是東南方向的瞻州了。
“哦?桌椅花瓶?連花卉竹子都要運過來?這是要做什么?”
“搬家!”
“搬家?這是什么人要搬家?連竹子都要搬過來?”
“說是姓呂的一個大戶。有錢人家!已經連著來了好幾天的船了!那江上的李大官人就出了不少船幫他搬家呢!據說前后一共要幾十條大船,才能把他家搬空。嘖嘖……有錢!”
這倒是周昂此前沒有留意到的消息了。
或許縣祝衙門撒出去的眼線那里,應該是有匯報的,但對于縣祝衙門里負責初步過濾信息的人來說,這等事情,顯然是不需上報,直接過濾掉的。
一個有錢的富戶搬家而已。
但偏偏這個時候閑來無事,周昂倒是起了些好奇,忍不住問:“老人家可知道,這姓呂的富戶為何忽然要搬家?還如此的大張旗鼓?”
周昂這么問,不是沒有來由的。
時人安土重遷,輕易可是不會搬家的。更何況,據周昂知道的,如果這戶人家富裕到了需要幾十條船才能把家當搬完,顯然已經不是一般的富戶了。
像這等樣的人家,一般在居住地生活多年,社會關系網往往會鉤織得極為細密復雜且龐大,一旦遇到什么事情,這些多年來形成的關系網,會成為他們整個家族極為重要的保護傘和緩沖地帶——正常人怎么可能會舍得放棄這樣的祖居安適之地,舉家遷往外地去?
哪怕是在朝中做了大官了,在長安置辦了大宅子的,輕易也是絕不會從老家的祖宅搬走的——這是根。
老頭兒聞言笑道:“那誰知道!許是得罪了人,在當地過不下去了?”
說到這里,他笑笑,“這就是咱不知道的嘍!咱就是看個熱鬧!大家都說,你看,那么有錢,還是免不了要搬家,這不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!”
周昂聞言緩緩點頭,卻是沒有說話。
恰在這個時候,老掌柜雖然一直在這邊坐著說話,但眼睛卻一直都盯著碼頭那邊的動靜呢,眼看著似乎有些船已經卸空了,一幫渾身淌汗的壯碩漢子正圍在一起,似乎是算籌支錢,老頭兒趕緊就站起來,大水壺拎起來,笑道:“客人且慢慢喝,小老兒要忙活起來啦!”
周昂笑笑點頭,道:“好!”
老頭兒說罷果然就回去忙活,而過不多時,果然就有些漢子一邊擦著汗一邊大踏步地往這邊來了,其中就有幾個人,路過別的攤子看都不看,直奔這邊——時日長久,他們往往都已經有了固定喝茶喝湯喝酒的攤子了。
周昂把杯子里的茶水一口喝空了,然后起身,過去算了茶錢,特意多給了幾文,笑道:“說要請您一壺茶的,豈能不算?”
老掌柜笑著謝了,終是把錢收下。
…………
一路走著回縣祝衙門的時候,周昂覺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不少。
最近幾天,他每天都會跑到江邊那老掌柜的茶攤去喝茶發呆,還是很有效果的,發呆歸發呆,很多事情還是慢慢地想清楚了。
事到如今,有什么辦法呢?
他們說走就走了,走得干干凈凈。
要不是那柄銅鏡始終就揣在自己懷里,周昂甚至會忍不住懷疑過去的這一個多月,只是自己的大夢一場了。
現在,師父走了,鄭桓師叔走了,敖春也走了,但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