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何以見得?”
“看著就不一樣。你斷斷不會是賣力氣的人。小老兒我別的本事沒有,賣了五十年茶,見過的人多得數不清,說起識人,還是有些門道的。”
“哦?那老人家您看我,可有什么說道?”
“你呀……將來必成大事!”
周昂忽然笑了起來,“哦?從何說起?”
本以為只是老掌柜的善意的奉承,不成想這個話一問,老人家倒是很認真地豎起兩根手指頭,笑著道:“倆事兒。”
“嗯?您挨個兒說說?”
“第一個,這么些年了,我別的記不住,就這個記得清清楚楚,但凡有人能在我這茶攤上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的,也不等人,也沒事情,就是坐著、看那江面想事情的,后來都大富大貴了。”
“還有這事?”
“那是自然。我隨手就能給你舉好幾個例子!”
“您說說?”
“現在江上跑船的,都知道個李顯李大官人,其實他原名叫李虎子,后來發達了,才改名叫李顯。他當年年輕那時候,窮困之極,但他最苦那時候,就跑到我這茶攤子上來喝茶,一坐就是一整天,就如客人您這般,呆呆地盯著那江面發呆,到現在他還欠十幾文錢的茶錢沒給呢!后來怎么著?發達了!”
“一百多條船啊,幾百上千號人跟著他吃水上飯,再加上岸邊這些扛包的,得有一兩千戶人家,都是跟著他吃飯的。”
“那的確是已經很大發了。有錢了!”
“是有錢啦!他也不缺我那一點茶錢了,許是忘了,我也懶得找他要。就這么過吧,都快六十的人了,計較那幾個小錢作甚?客人說對不對?”
“沒錯。……您剛才說,倆事兒?那第二個……”
老掌柜聞言重新豎起兩根手指,道:“第二件事,我雖然不懂看相,但是客人您那,面善。”
“哦?面善?”
“哎……面善!好些年前,也有個讀書人,坐在我這攤子上喝茶,他告訴我說,面善之人,縱無大成,絕無大厄!厄就是厄運的意思!就是說這人哪,面善,說明心善,心善的人,就算最后沒啥大富貴,但一輩子都不會栽啥大跟頭。他還說,面善心善之人,沒有機會便罷,一旦有機會到了,即可就會乘風而起。他善哪,善就能得人扶持,這富貴就來得大!”
“客人您想,這倆事兒加一起,您將來豈不是要富貴?”
周昂哈哈一笑,點點頭,誠懇地道:“老人家,謝您吉言啦!”
老頭兒笑起來。
端起茶碗一口喝掉已經冷掉的茶水,周昂想要起身,結束今天上午的發呆,卻又忽然想起什么,轉頭又給自己倒上一杯,給老頭兒也續上一些,然后笑問道:“老人家,您常在這江邊,見的人多,消息也靈通。您可知道,最近咱們翎州城里,可有什么稀罕事兒?左右也是閑來無事,不如說來伴茶。”
老頭兒聞言想了想,道:“也沒什么大事吧?哦,據說衙門里前些天貼了布告,我也不識字,只是聽客人們閑談,說是抓了一伙歹人,那幫人是專門殺孩子的,可真是下十八層地獄的禍害!”
周昂點頭,道:“嗯,這事兒我也聽說了。可還有別的?”
老頭兒又想想,道:“倒還有一件,最近幾天,打從下邊來了好些船,說來稀奇,您道那些船運的是什么?不是米不是茶也不是綢,居然都是些桌椅床凳,還有些花瓶,據說還有整整一船的各式花卉、竹子,都是連根兒挖出來的。當然,據說也有不少箱籠,應該裝的就都是些值錢的財貨了。”
周昂聞言緩緩點頭。
順著靈江往東南九十六里,為瞻州,往西七十五里,為匯州,自匯州至瞻州,水路一百七十一里,沿途共經過三座大城,翎州卡在中間,為首。而對于翎州本地人來說,習慣性地管從靈江上游匯州過來,叫從“上邊”來,管從靈江下游逆流而上過來的,就叫從“下邊”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