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寫!我看看你寫的怎么樣了。”周昂道。
于是最終,周子和又把藏在背后的那頁紙拿出來,很不好意思地重新鋪好抹平了,咬著嘴唇,鼓起勇氣在紙上寫下不知道第多少個“和”字。
嗯,她的名字。
她已經寫了半頁紙的“和”字。
事實上,殘存在腦海里的此前那個周昂的記憶,至今保存有周子和還很小那個時候,也就是大約四五歲到五六歲的光景,周昂教她識字的畫面。
那個時候,她還太小,幾乎幫不上什么真正的忙,而兄妹關系又一直都特別好,所以周昂每次從學里回來,都會抽出時間在飯前飯后,教給周子和認幾個字,其中也包括次數并不是很多的寫字訓練——主要是紙太貴了,所以不多。
如果沒記錯的話,雖然后來小丫頭逐漸長大,周昂也越來越大,這個家庭的生存壓力隨之增大,而小丫頭也越來越能幫上忙了,所以她逐漸廢弛了讀書識字這件事,開始成為周蔡氏的重要幫手,但畢竟,在那短短的兩三年光景里,周昂口傳手授,還是教會了她兩三個字的。
這在這個年代來說,已經算是有些文化底子。
尤其是在女性中而言,更進一步來說,是在周家這樣家庭條件的女孩子而言,她已經可以算是非常有文化了。
但她的字,還是寫的歪七扭八。
這很正常。
這些年她只是反復地洗衣服、洗衣服、洗衣服,她還能記得某個字念什么,甚至還能記住周昂當初教的寫字順序、間架結構,已經非常不易了。
等她寫完了,周昂接過筆來,道:“來,我來!”
周子和有些失落地起身站起來,卻見周昂扯過一張新紙,鋪平壓好,認真地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:周子和你要多練字。
他寫的無比認真,遠比抄寫《金剛經》,又或寫給衛慈做字帖的時候,要更加的認真,以至于,他把每個字都寫得板板正正,為此甚至把自己最擅長的那種根骨挺拔而又飄逸灑脫的寫法,都完全拋開了。
認真的像是在寫碑刻。
當然,現在的周子和是看不出這些東西的,她只是看到了這行字,看懂了他的意思,臉上不由得放出了光來。
寫完了,周昂把筆遞給她,道:“咱們馬上就要搬家了,那里會有你的書案,用的筆墨紙張,你哥都可以從衙門里偷回來,你明白的,不花錢,可勁兒用。所以,以后每天寫五百字,我要檢查。”
周子和接過毛筆來,眼睛亮晶晶的,狠狠點頭。
…………
夜。
母親周蔡氏和小丫頭周子和也還沒睡,正在外間里點著燈說話——周蔡氏應該是在教周子和做繡活兒。
以前她是沒工夫教的,有那個工夫,要以優先把活兒做出來為先,但現在么,兒子能賺錢了,還賺得不少,她沒有養家的壓力了,就有的是時間,可以一點一點耐心地把自己的手藝傳授給女兒。
在她看來,這是一個女孩子很重要的一門手藝。
哪怕很可能一輩子也用不上。
周昂躺在里間的床上,耳朵里聽著外間母女兩個有一句沒一句的家常,腦子里卻仍舊翻滾著今天白天的案子。
三天破案的壓力,當然不在他身上。
但這三起案子的兇殘程度,和這種近乎完美的案情閉環,在周昂看來,一直都覺得,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蓄意的發出挑釁。
這讓并沒有處在事件中心的周昂,也感覺到了巨大的挑釁。
而且更關鍵的是,這里至少有三條人命,是很無辜的。
當街殺人還好說,生吞心臟就實在是太過血腥了,就算是親眼見到了那一幕的人,都已經被控制起來,將來也會有洗腦的步驟,使他們忘記和忽略這件事,但郡司社柳維話里的那句“輿情洶洶”,卻也絕非虛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