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昂回到家里的時候,天還不到中午。
家里不出意料地又有幾個街坊的婦人坐著,同周蔡氏閑聊些家常。
周家又要再次發達了這件事,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,周昂才十八歲,就沿著他爹當年的道路,又進了衙門,這下子陳家這輩的兄弟倆,就都是衙門里的官人了,這本就是發達之兆,更何況周昂進衙門做官人滿打滿算才幾天呀,周家這就要搬家了,從這貧窮的萬歲坊搬出去,據說那邊是一套兩進的“大宅子”!
趨炎附勢是人的天性,一條街巷里住了十幾年的老鄰居發達了,就算是沒有好處可蹭,人家臨走之前過來坐坐,聊聊過往、爭取多留下點好印象,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人之常情了——人家是官人呀,保不齊哪天就得求上門去了!
周家前后兩三代、甚至是三四代人都曾住在這條巷子里,雖然后來只要一發達就會從這里搬出去,但落魄了就會搬回來,所以說是鄰居們相處了幾十年也不夸張——從周昂的爺爺那一代搬離此宅,到周昂的老爹周定身死之后,周蔡氏又帶著一對兒女搬回來,中間也不過只間隔了十年而已。
周家,尤其是周蔡氏掌家、住回萬歲坊的這十年出頭,行事一向內斂,鄰里們之間,平常的一點小摩擦肯定有,但大的矛盾,從來都沒有過。
周蔡氏本人跟街坊們的關系,也一直都處理的算是很好。
這個時候,周家要搬家了,別管是真心還是假意,大家自發地愿意過來陪周蔡氏聊聊,算是送個別,在周昂這里而言,是沒有絲毫瞧不起的意思的。
當然,街坊們都要忙于生計,都是忙得很,能過來坐上一會兒的,往往都是硬擠出時間的。
一見周昂推門回來,多少有些心神不寧、敷衍著幾位街坊的周蔡氏當即一下子站起身來,露出松了口氣的模樣——兒子昨晚被緊急叫走,雖說臨走前他曾特意解釋了幾句,但看不見他回來,做母親的就是會擔心。
幾個街坊看見周昂回來,都多少有些拘謹,也沒人隨口稱呼“周家大郎”了,有叫“周家官人”的,有稱呼“昂少爺”的,有稱呼“周家少爺”的,最夸張的,還有已經改口稱呼“大官人”的,都是紛紛的問好。
周昂面帶笑容,一一地點頭問候了,踱進自己的書房兼臥室去。
小丫頭周子和果然正貓在里頭練字呢。
兄妹倆對視一眼,都笑笑。
周子和放下筆,調皮地嘴唇開闔卻不出聲,用口語說:“坐了好半天了,煩死了!”
周昂笑笑,過去拿起她的字,認真地看了一會兒,稱贊幾句,又指出幾個寫得不大好的地方,隨后便讓她繼續寫。
結果周子和坐下還沒寫幾個字,外間的客人們就紛紛告辭離開了。
等到送她們出了門,周蔡氏回來,見周昂已經打開臥室門出來,就問:“衙門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?沒出什么事吧?”
周昂笑道:“娘你放心,沒什么事,是一件案子,熬了個通宵,現在都已經處理好了。兇手也抓住了。”
周蔡氏猶豫了一下,卻還沒忍住,問:“是昨天那個殺人案嗎?傳得挺兇的!”
周昂點了點頭,道:“是!兇手已經伏法。事情過去了!”
周蔡氏松了口氣,趕緊雙手合十,默念了幾聲彌陀佛,然后才道:“抓住兇手了就好。真的是……今天這一上午,聽見不止一個人說起這件事了,大家都人心惶惶的,你說這是怎么了,居然當街就行兇殺人……”
周昂笑道:“娘,沒事了,真的沒事了。個別人發瘋了而已。”
又問:“街坊們來坐著,聊什么了?”
周蔡氏道:“還能聊什么,說說不舍得咱們搬走唄,主要還是祝賀。說說我怎么怎么有福氣,你怎么怎么有本事,子和長得多好看,無非就是這些。”
這個時候,周昂才剛露出笑容要說話,周子和忽然在身后道:“還有人要給哥哥說親呢!這幾天,我都聽說了一二十個女孩長得‘貌若天仙’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