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在街面上浩蕩奔流,渾濁的水花上飄著黃山欒樹緋紅色的落葉。
夏衡跳下電車。
天空仍然飄著小雨。
已經到普陀區了,他查看著電車的站牌,在第五個站點看到了戰時醫院的名字。
他踮起腳尖,眺望了下雨幕里的路盡頭,決定不等這班電車。
于是他閃下站臺,踩著積水向軌道的另一邊跑去,飛濺的水花在他的腿肚上跳蕩。
夏衡很喜歡鐵軌。
沿著鐵軌奔跑的感覺很棒,好像只要你一直沿著它向前,終將會到達你想要到達的地方。
這是個永遠有目的地的旅程,讓人充滿希望,不會孤獨。
他跑了好一會兒,鐵軌忽然拐了個彎,指向一片有些安靜的地區。
這里道路平坦開闊,路兩側沒有民房,只有立在旁側的鐵燈亮著光。
前方隱約出現了白色的建筑物,黑天下的風雨里,山海戰時醫院的牌子架在建筑物之巔,反射著氙燈慘白的光。
“真偏。”
夏衡打掉了衣服上的一片落葉。
他走近戰時醫院的大門。
醫院大門用鐵柵欄攔住了正門,只有側邊的偏門開著,門邊的崗亭里亮著昏黃的電燈,看門大爺裹著棉外套靠在椅子上打著鼾。
嚯。
看門還睡覺。
夏衡啞然失笑。
他本來還擔心被看門大爺查問,現在倒是沒這方面的煩惱了。
夏衡從側門大搖大擺的進入戰時醫院。
醫院里少數窗口里亮著燈。
光落在修剪的郁郁蔥蔥的草坪上,照亮了墜在草葉上的雨滴。
由于是雨天,并沒有病人待在外面,巡夜的醫生護士也不見蹤跡,戰時醫院的樓下頗有些空蕩蕩的。
夏衡左右看了看,醫院的接待大廳里亮著明亮的光,他跑了過去,沖破雨幕走進了接待大廳。
雨靴硬實的踩地聲打破了大廳里的寂靜。
值班的護士抬起頭,看見一個濕漉漉的身影裹著冰冷的濕氣站在門口。
“先生?”
護士小姐試探著問了一聲。
“你好……”夏衡組織了下語言,“我想問一下,這是你們這里的診單吧?”
他小心翼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團皺巴巴的紙,由于下了雨出了汗,那份原本像模像樣的診單此刻就像是爛在一起的廢紙。
夏衡傻眼了。
“這……”護士小姐很為難的出聲,“抱歉,你說這是什么?”
“診單,”夏衡肯定的說道,然后試探性的問了一下,“應該還看的出來吧?”
護士小姐不帶任何感**彩的笑笑,偏頭看著夏衡。
眼神里好像在說“你覺得呢?”。
夏衡吐了口氣。
好吧。
白跑一趟。
他有些失望的轉身,推開接待大廳的門,站在臺階上望著外面無邊的風雨,還有漫漫的長夜,低低的嘆氣。
這個時候,颯颯的踩水聲從大雨里傳來。
夏衡微不可見的抬頭,看見一個撐傘的醫生向這邊走來,復又低下頭去。
踩水聲減弱直至消失,醫生踩上臺階,收起了傘,站在了夏衡身邊,水流滴滴答答的從傘面淌下。
“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?”
低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。
夏衡怔了一下。
他快速的看了眼身旁的醫生,后者只是面色如常平視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