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戰最關鍵的地方不是輪臺,而在于鐵門。
那該死的任侍郎,可恨的鐵門關,堵死了匈奴進入西域的大道,如鯁在喉。只要拔除此關,匈奴右部大軍便可順暢南下,趕在漢軍抵達前控制北道。
“但龜茲城,龜茲王……”姑翼仍在遲疑,考慮回援是否有勝算。
醍醐阿達哈哈大笑:“你放心,只要右谷蠡王和日逐王能毀掉鐵門,會師一處后,調轉馬頭西向,便足以將烏孫人趕出龜茲。到時候,只要你蓄起頭發,你就是新的龜茲王!”
姑翼默然了,事到如今,也只能聽匈奴主子之命。
二人目光看向南方,戰斗正接近尾聲,漢軍的圓陣破了,似乎正在殊死一搏,與龜茲人白刃混戰在一起。
姑翼正要下令所有人一擁而上,速速結束這場戰斗。
醍醐阿達卻回過頭,望向在早霞映照下的西方,皺起眉來。
他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。
它們來自西邊,讓地表微微震顫,讓坐騎隱隱不安。
醍醐阿達立刻跳下馬,趴在地上附耳聽了一會后,勃然色變。
那是蹄聲陣陣。
那是千軍萬馬!
站起身時,醍醐阿達已能見到遠處的來客。
打頭的是十余騎匈奴斥候,他們正拼命加速,躲避追趕,對方來得太快太急,竟連回報都來不及。
而其身后,塵土在瘋狂沸騰,揮蹄撼動大地的是清一色的烏孫馬,肌肉矯健,鬃毛飛舞。
天馬徠,從西極!
千馬奔騰,輕騎催動,而當先的是一位烏孫女子,皮甲勁裝,頭戴尖帽,手擎角弓。
劉瑤光勒住了奔走一天一夜后,累得口吐白沫的坐騎,雙眸望向遠處正再重圍中鏖戰的漢兵,憤怒而焦慮。
“他們在以寡敵眾。”
“現在反過來了。”
緊隨其后的是位騎紅馬的漢人使者,他手持醒目的紅色旌節,望向遠處正在殊死鏖戰的同伴。
“我來了。”
任弘將旌節重重插到地上,反手抽出了卌煉環刀,高高舉過頭頂,無數騎烏孫人則嚎叫著從他身側騰躍向前。
“汝等絕非孤軍奮戰!”
……
被姑翼從各個城邑湊到一起的龜茲兵人數雖眾,但本就沒什么秩序,在追堵漢軍將士的過程中,更是東一波西一隊。
于是,當兩千烏孫人忽然加入戰場,戰局徹底被扭轉了。
烏孫西極馬耐力不如蒙古馬,但沖刺力道有過之而無不及,伴隨著悠長的號角聲,烏孫人跨下龍駿行動如風,快如閃電,沖向猝不及防的龜茲人。
盡管姑翼努力挽救,但龜茲人并沒有聽從他的命令,成建制地列陣防守,而是開始雜亂無章地奔逃。
不能怪他們,畢竟放眼蔥嶺以東,步卒能在騎兵面前維持陣型不動的,只有漢軍一家。
紛亂中,龜茲人相互撞到一起,一回頭,烏孫騎兵已至跟前,他們甚至能看到烏孫騎手馬轡上拴著的血淋淋頭皮。
龜茲人只能將瞳孔漸漸放大,在絕望下拼命大喊!
沖撞聲和凄厲的慘叫聲同時響起,人命在馬蹄下面,賤如螻蟻,千馬踏過,摧枯拉朽。
龜茲人如同被鐵釘砸裂的冰塊,崩碎四散而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