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龜茲完了,撤!得速速將此事告知渠犁的右谷蠡王!”
匈奴人在醍醐阿達帶領下撤離戰場,只恨恨地地回頭,這場戰斗已經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。
第一波沖刺后,失去速度的烏孫騎兵依然殺傷力十足,他們大多是好弓手,每個武士上戰場時都會攜帶滿滿兩袋箭囊,射擊速度能達十個呼吸三到四支。
劉瑤光一馬當先,開弓搭箭,矢如流星,方才僥幸沒葬身馬蹄的龜茲人紛紛倒地。
烏孫人的矛有短有長,刺殺和投擲兩用,在疾馳的馬上擲出時殺傷距離可以達到二十步。近戰武器除了劍和匕首外,還有戰斧。
馬上戰士的每一次揮動,都伴隨著龜茲人的慘叫和鮮血飛濺,烏孫人如同一股洪流,將龜茲人松散的土壩沖毀,淹沒。
任弘也身處于這洪流當中,他的目標不在于殺敵,而是心系遠處的袍澤。
烏孫騎兵在到處追殺龜茲人,耳畔滿是廝殺和吼叫,反倒是先前還在拼死鏖戰的漢軍將士,此刻卻寂寥了下來。他們橫七豎八躺著的地方,成了戰場上最安靜的一角。
沖刺到邊上,任弘翻身下馬,撲向他們。
這兒一片狼藉,許多人戰死了,但也有不少人無力地躺在地上,發出微微呻吟。
任弘讓身后的烏孫人將他們扶起,撕下帛布包扎傷口,目光掃過一張張臉,雖然很多人叫不出名來,但都十分熟悉。
他也在輪臺待了三個月,與眾人同吃同住,一起圍坐在篝火邊聊各自的家鄉,一起在冰天雪地里忍著酷寒用雪沐浴身體,叫得一個比一個慘。
可眼下,他們卻倒在一灘灘漸漸凝固的血泊里,雙目瞪圓,有的人身中數十創,身旁還倒臥了幾個被拖了做墊背的龜茲人。
任弘跋涉其中,不時被尸體和斷肢絆倒,跌跌撞撞,茫然四顧,只恨自己來得太晚。
再往前,任弘甚至看到了賴丹已經冰冷的尸體,犯下大錯的使者校尉睜大青色眼珠,不知死前是否有過后悔。
任弘嘆了口氣,合上了賴丹的眼睛,目光四處打量,終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。
孫百萬頹然靠坐在土丘后,垂著頭,他平日里愛不釋手,總擦了又擦,告訴任弘他們哪里是援,哪里是胡的長戈,已在面前被砍斷成兩截。
身上的鐵札甲則插滿了箭,如同蓋了一層羽被。
“老孫!”
韓敢當撲在孫百萬身前,竟哭出了聲。
任弘也單膝跪地,撿起那柄殘戈,如果他去烏孫時能再快些,如果能早來一天、半天……
就在這時,孫百萬卻忽然睜開了眼睛,咳了韓敢當一臉血沫子。
“水。”
任弘大喜,卻阻止道:“你肺腑受了傷,不能立刻喝水。”
“屁的肺腑,是方才作戰時咬到了舌頭。”
孫百萬嘴唇龜裂,喉嚨要冒火,搶過韓敢當腰間的水壺,咕咚咕咚,一口氣喝完。
“舒坦。”
愉悅地喘了口氣后,他才看向在樓蘭道上同甘共苦的袍澤兄弟。
“任君,老韓。”
孫百萬露出了笑,嘴里牙縫里滿是血絲。
“我快餓死了。”
當他看向周圍沒了聲息的同伴時,卻又哭了起來。
“有馕么?啥味的都行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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