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右賢王也沒有吳宗年為漢做間諜的確鑿證據,方才只是試探他一下。
即便確有其事,右賢王都有點不舍得殺吳宗年了。
他對中原有十分濃厚的興趣,當然了,并不是向往和學習,而是想要了解自己的敵人。
殺了吳宗年,就少了一扇了解中原的窗戶,除了吳宗年,那些嘴笨的普通降人,能給他講這么有趣的史事?
也罷,只需要在這場戰爭剩下的時間里,讓吳宗年就好生待在大軍中,死死被人看著,哪都別想去,他想做間諜也沒機會。
右賢王便笑道:“是我誤會吳先生了,不過先生這一計策,恐怕用不上了。”
“因為從始至終,我就沒想要打下渠犁!”
更何況,若少了吳宗年,右賢王那些自以為絕妙的籌劃,沖誰炫耀呢?
看到吳宗年面露驚愕,右賢王十分滿意,他站起身來,掀開了氈帳:“吳先生隨我來,我帶你看一樣東西!”
……
吳宗年小心翼翼跟著右賢王,這是匈奴人扎在山麓南邊的營地,營中只有三四千人,既保障著從山國退回右地的后路,也要偵查樓蘭方向的動靜,提早發現漢軍援兵。
而當他們登上哨樓,往東眺望時,吳宗年卻看到了讓他心驚肉跳的一幕!
卻見遠處的山國隘口,一支騎兵正緩緩翻過山路,沿著山坡蜿蜒而下,進入草木稀疏的荒原。
那大概是來自右賢王庭,經車師國(吐魯番)南下的生力軍,他們源源不斷,每個人都背著弓矢,坐騎膘肥身健。
連續過了兩刻都沒過完,吳宗年算了算,起碼有五六千人。
右谷蠡王有四五萬部眾,騎從近萬,而右賢王的實力,至少是其三倍。
右賢王的領地十分龐大,從巴里坤大草原延伸到烏里雅蘇臺,廣袤五千里,新來的騎兵加上原先在營中的,人數上萬,竟不顧損耗,將其麾下小半兵力調到西域來了!右賢王想干什么?
“不必意外,漢使能向烏孫求救,玉門能派遣援兵,我的王庭離此更近,就不能增兵么?”
右賢王的聲音響起:“其實不管是漢使,僮仆都尉,還是伊吾、蒲陰諸王,所有人都料錯了一點。”
“他們以為,我答應打這一仗,只是為了應日逐王、右谷蠡王之請,毀掉鐵門,奪回渠犁。”
“而一旦傅介子帶軍抵達,這場仗就會結束,吾等就必須撤離。”
“但殊不知,我真正想要的,并不是渠犁和鐵門。”
“而是傅介子,以及兩千漢軍援兵的頭顱!”
右賢王哈哈大笑:“我的斥候來稟報,說傅介子已率軍抵達樓蘭,右谷蠡王若能南下投降他,反倒是好事。這會讓傅介子以為,右地大亂,諸王已是一盤散沙,愈發驕橫,還得分出一部分人看管降人。”
“而明日,伊吾王、蒲陰王就會奉命調頭,繼續去圍困渠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