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理說楊敞作為大將軍多年心腹,應該立刻將這件事通報大將軍,讓整個霍氏集團做好應對。可楊敞沒了夫人幫忙拿主意,竟六神無主,不敢擔當,非但沒有上奏檢舉,反而裝病臥床在家,全當不知道此事。
虧得那稻田使者又將此事告知霍光另一位心腹杜延年,如此霍氏才能成功渡過險境,將上官桀、燕王、蓋主、桑弘羊等一鍋端了。
事杜延年得重賞,倒是楊敞差點連官都丟了,虧得霍光念他跟了自己多年,最后還是放了楊敞一馬。
而在楊惲跟母親回來后得知此事,又是后怕又是好笑。
在楊惲看來,父親這已經不是膽小怕事,而是愚蠢了,覆巢之下無完卵,楊家跟著霍氏十多年,若是大將軍倒了,他們家還能幸存不成?
“他就是反過來殺了燕倉,立刻投靠上官桀、桑弘羊,也比蒙起頭來坐觀成敗強啊!”
所以楊惲心里十分瞧不上自家父親,當年車千秋為丞相時,被匈奴人嘲笑為“妄一男子”,可車丞相亦曾果斷地告發田仁,又上書孝武為衛太子伸冤,亦有擔當,真正的“妄一男子”,是楊敞吧!
母親當年是京兆出了名的才女,卻看上了這樣一個人,這是楊惲這做兒子的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。
“外祖父當年為何答應了這樁婚事?”
“總不會是父親講了他曾祖赤泉侯楊喜斬得項籍頭顱的故事,騙得外祖父喜愛吧?”
別人家的孩子啟蒙讀物是論語孝經,可楊惲不同,他少時的讀物,是洋洋灑灑數十萬言的《太史公書》。
有這樣的女婿,無怪乎外祖父《項羽本紀》里垓下之戰那一段寫得那么詳細。
大概是受父親這種性格刺激,楊惲凡事都喜歡跟他反著來,楊敞膽小怕事,楊惲則膽大好事,什么事都喜歡摻和一腳。
楊惲靠近楊敞:“大人今日準備幫幫那任弘么?”
楊敞立刻板起臉來:“我與丞相主持集議,應該不偏不倚,豈能因為外家的舊誼而有所偏頗?”
“大人回家以后,敢如此回復母親?”
楊惲笑道:“母親說起過,外祖父當年與任安相善,甚至還幫任氏免遭族滅,如今他的孫兒在西域立下大功回來,父親若能幫上忙,就幫一把,對你這御史大夫來說,不過是舉手折枝而已。”
“如此便能讓兩家之誼續上,而多了一位軍功列侯為友,對我家也沒壞處啊……”
楊敞卻不回答,反而再度露出了笑:“中門已開,待會你旁聽即可,萬萬不可出言!”
……
年邁的丞相王(qí)從中門緩步而出,這位王丞相也是地方小吏出身,本是孝武朝時繡衣使者暴勝之的人,后為右輔都尉,守右扶風。
和楊敞不同,他在數年前燕黨謀反時做了正確的抉擇,得了大將軍喜愛,如此方能為相,按照漢家規矩,為相者直接封侯。
但其實這位丞相,連他的前任車千秋都不如,無法決策任何大事,不過是一個上傳下達的工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