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諸卿及校尉、議郎、博士、郎官暢所欲言,氣氛謙和,議得很不錯。”
御史大夫簡直是睜著眼說瞎話。
“史官已將今日之言記錄下來,由大謁者交予陛下及大將軍過目定奪,諸位且散去吧。”
賢良文學們這才氣沖沖地起身,這場架他們吵得意猶未盡,唯獨桓寬從始至終都在默默記述,未發一言。
祝生有些責怪地問他:“次公明明有大才,方才為何不出言與那楊惲詰辯?莫非是怕他是御史大夫之子?”
桓寬搖頭:“我當年連真正的御史大夫桑弘羊都沒怕過,豈會怕楊惲?”
“只是今日所謂集議,哪怕吾等贏了,對最終結果也毫無裨益,說了也沒用啊。”
桓寬自從賢良文學在鹽鐵會議被大將軍辜負后,不再像從前那般天真,開始掰著指頭對祝生道:“此番集議,只是丞相和御史大夫主持,大司馬大將軍不來也就罷了,前將軍韓增、右將軍張安世、后將軍趙充國這三位中朝大官也不見蹤影。”
“而九卿中的幾個實權人物,太仆杜延年、大鴻臚韋賢、典屬國蘇武、衛尉范明友、宗正劉德皆未到場。”
朝中實權大佬基本不愿與會,只是負責給詔令蓋戳子的丞相和御史大夫帶著一群小蝦米在這爭論,雙方就算爭破頭,有意義么?
桓寬收起筆墨,嘆息道:“真正能拿主意的人不在這,我多說幾句話,說得再有道理又有何用?或許就在吾等爭議時,諸公早已在內朝定策了!”
……
而另一頭,等出了丞相府,將左右支開后,御史大夫楊敞也對兒子發了火:
“你這好出風頭的小孺子,以為我真的愚笨么?真正拿主意的人都不曾參與集議,你方才那些話,說了又有何用?”
楊惲卻笑道:“有用啊,幫大人表個態,省得回去又被母親責怪。而任弘不管封沒封侯,至少我楊家是看在上一輩的舊誼面上,幫過他一把了。”
“你!”
楊敞氣得手指都在抖,楊惲卻停止了嬉皮笑臉,肅然道:“更何況,大人能想到的,我還會想不到?”
他甚至能猜出那些擁有實權的大佬們各自的傾向。
“前將軍韓增的親信馮奉世也去了西域,他多半和六郡良家子出身的后將軍趙充國一樣,支持任弘封侯。”
“典屬國蘇武就不必說了,他的意思,都通過常惠傳達了。”
“太仆杜延年雖家傳律令,卻一直主張清靜無為,與民休息,少開邊釁,鹽鐵之議就是他首倡的,賢良文學也是他招來的。”
“大鴻臚韋賢作為帝師,是賢良文學們的領袖,這二人或許會支持賢良文學。”
“倒是衛尉范明友乃是大將軍女婿,以度遼將軍擊烏桓而封侯,按理說他該站在軍功勛貴這邊,但大漢不可能在東西方同時開辟戰線,所以一直主張對匈奴左部用兵的范明友,或會樂意見到任弘無封。”
“至于右將軍張安世,宗正劉德這兩位,一貫唯大將軍之命是從,態度不明……”
太史公書里那些朝堂政爭,都是活生生的案例,楊惲從小研習,通曉古今,對朝中局勢自是看得一清二楚。
反正比他老爹都要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