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天在尚書臺問對時,任弘算是明白了,即便是中朝集議的大佬們,覺得西域是無用之地的亦有不少,更別說蕓蕓眾生了。
任弘雖然能借絲綢之路能獲取黃金說服大司農田延年,但光憑這一點,還不足以讓人意識到西域的重要性。而想要讓絲路三五年內,立刻獲得讓漢人矚目的巨利,他又做不到。
“故匈奴尚在,朝中還會積極贊同開拓西域,若十年后匈奴已滅,大漢再無敵人呢?恐怕撤銷西域都護,將漢闕移回敦煌之說,又要喧囂塵上了吧。”
匈奴乃漢之堅敵,漢朝痛恨這個敵人,卻又對這個敵人惺惺相惜,是它不斷從北方施加的外力和威脅,讓天漢內部完成了大一統,煉出了一身鋼鐵的筋骨。
歷史上,在終于解決這一大患后,兩漢都在外無強敵的情況下緩慢死亡,最終自爆,脫不開孟子的那句話:“生于憂患,死于安樂!”
任弘搖了搖頭,心中隱隱有了一個計劃。
……
數日后,正當任弘還在琢磨大漢朝這上南下北的郡縣輿圖該怎么改時,西域都護府將于明年開春正式設立,首任大都護人選為義陽侯傅介子的消息,也從未央宮傳到了典屬國。
“成了!”
一手促成此事的典屬國諸吏歡呼雀躍,唯獨最大的功臣任弘面上平靜,心里卻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。
“老傅啊老傅,西域都護,這就是我對你的報復了。”
“在西域三月又三月的滋味,你嘗嘗!”
或許是心中高興,今天任弘加了班,而當天色已黑,他走出辦公的屋舍時,小吏們幾乎都走光了,唯獨典屬國蘇武的廳堂內還亮著燈盞。
任弘走進去一看,卻見蘇武沒有戴冠,露著一頭蒼蒼白發,仍趴在案幾上寫寫畫畫。
走近一瞧,卻是他答應要給任弘的匈奴、丁零、堅昆輿圖,蘇武當年牧羊的貝加爾湖畔,便是臣屬于匈奴的丁零部,而與他關系莫逆的李陵,如今在匈奴作為堅昆王。
任弘不由大愧,蘇武是十分勤勉自律的,辦公時間排得滿滿當當,只有手邊的事完了,才會做這額外的工作,他遂作揖道:”天冷了,蘇公何不回家中飲著熱湯再繪?”
“快完了,畫完再回去罷。”
蘇武抬起眼袋有些重的雙目,他話語十分平和,可任弘聽了,卻感受到了無比的哀傷和心酸。
“早歸晚歸無甚差別,反正老夫家中,也沒什么人在等……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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