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敞說著都有些饞了,咽了咽口水:“只可惜這些羊從不外供,否則西安侯家的香料和廚藝配上這上佳的羊肉,必是絕美。”
任弘卻有西北漢子的固執,對這些皇家羊肉不屑一顧:
“還是西北的羊肉最好,其余地方的……那叫羊肉?子高日后隨我去河西,甚至是烏孫,保你自此覺得長安羊肉沒了味道。”
說話間,上林六廄已到。
至于馬匹那就更多了,上林苑中集中了六廄,除了未央廄,還有承華廄、騊駼廄、騎馬廄、輅軨廄、大廄。
每廄養馬萬匹,長安北軍八校用馬全來源于此,傅介子就做過駿馬廄監。
張敞還有挑選馬匹的使命在身,就只能到此止步了,任弘的車乘繼續往前,最終抵達了一片廣袤四十余里的湖泊,此乃昆明池。
昔日漢武帝遣使尋找通往身毒的道路,在西南夷為昆明部所阻,那時的昆明非后世昆明,位置其實在洱海邊上。漢使以為洱海就是西海,與昆明交鋒需要舟楫水戰,于是漢武帝便在此耗費人力,鑿了個大池,用來練習水戰……
最后發現南方山比水多,白練了。
這小池塘里練出來的水戰技巧在南越、朝鮮也用不上,只能作為劃船游玩的皇家池沼,順便讓長安的風水更好些。
但眼下池中并無巨大的皇家舟楫,只見到一艘艘小船忙碌著,每一網下去都能撈上滿滿的魚蝦。
看著這一幕,任弘心中暗笑:“劉徹萬萬想不到,這座池沼已成了長安附近最大的一片魚塘吧。”
將昆明池變成魚塘,這是幾年前出任水衡都尉的趙充國的主意,反正皇帝年幼身體也不好,幾乎不來上林苑,這昆明池空著也空著,不如投放魚苗養魚。
幾年下來,所獲供應宮中,御賓客,充庖廚,給諸陵祀,剩下的則運到長安販賣,硬生生將長安九市的魚價拉低了一半。
這是經常帶人去市肆購買魚肉的夏丁卯對任弘所言,本以為是夸張,今日親眼看到,才知所言不虛。
任弘一路所見,上林苑已不再是漢武帝時的皇家園林,而成了養殖場和菜園子,每天都源源不斷創造價值。
“看來管著上林的水衡都尉趙充國,不但是一位勇銳戰將,也是善于理財的良吏。”
以及承包了長安最大一片魚塘的能臣。
而在昆明池邊上的獸圈,由上林苑令引領,任弘終于找到了趙塘主。
這獸圈是上林苑不可少的一部分,養著猛獸和各地珍禽異獸,儒生轅固生持劍單挑野豬的名場面就發聲在這,不過任弘卻發現,圈中多是空空如也,漢武帝時豢養的虎豹、安息大鴕鳥等都不翼而飛。
唯一有住戶的圈中,居然關著三頭本不該在中原出現的……獅子!
……
任弘仔細瞅了瞅圈里的動物,確實不是藏獒,而是如假包換的雄獅,只是鬃毛掉了很多,餓得皮包骨頭,已是奄奄一息了,另兩頭母獅也無精打采。
這時候他也聽到了不遠處,虎圈嗇夫的哭訴:“后將軍,莎車王送來的獅子再不喂,可要餓死了。”
那莎車王大概是聽說大漢天子喜歡珍禽異獸,所以特地從蔥嶺以西的罽賓搞來了兩頭印度獅,萬里迢迢送到長安。
可惜莎車王搞錯了對象,現在的天子十年都不來一次上林苑,而管理此地的趙充國,喜歡的是能創造價值的牲畜,而不是每天關在圈里除了吃肉就是曬太陽的猛獸。
任弘去年在設立西域都護之議時,在尚書臺見過趙充國一面,知道他曾在天山之戰時毅然突圍,挽回了李廣利的敗局,身負二十余傷,連臉上也留下了幾道無法磨滅的箭痕。
這位滿臉傷痕的老將,此刻正負手站在昆明池邊上的獸圈前,沉著臉對哭訴的虎圈嗇夫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