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勝的解讀與公羊派認為流星是戰爭的預兆不同:“大星如月,大臣之象,眾星隨之,眾皆隨從也。天文以東行為順,西行為逆,此大臣欲行權以安社稷,太白散為天狗,應的是昌邑忽然重新得到大位,但朝中權臣運柄,福禍未知,不可不慎。”
國相安樂卻急了:“汝等糊涂!這次定大王為嗣君,實乃大將軍之意,臣過去兩年,沒少在霍夫人面前為大王美言,王的英睿賢能才能讓大將軍知曉。”
安樂這是在給自己邀功,要搶從龍首功了,雖然他給朝中報告的是:“王賀清狂不惠。”
這也是為了昌邑王好啊,朝廷最喜歡這種吃喝玩樂不琢磨造反的諸侯王了,結果卻歪打正著。
“再加上大王是孝武皇后嫡孫,理應繼嗣。故以璽書召王,使者馳四日行千六百里至昌邑,足見事情緊迫,怎么能耽擱呢?大行皇帝的至親可不止大王,還有廣陵王劉胥。如今大位空懸,若大王猶豫不往,朝中生變該如何是好,天予不取,反受其咎!”
沒錯,若是劉賀錯失這良機,他如何從終日被任弘報復的恐懼中翻身?
劉賀思來想去,還是按捺不住心里對大位的欲念。
雖說他平日吃喝玩樂優哉游哉,可一些昌邑哀王的老仆、李氏外戚的門客,也時常在他耳邊念叨,說當年李夫人和先帝的感情,說哀王是孝武皇帝最疼愛的兒子,理應繼承大位,最后皇冕卻落到幼子頭上,為此憤憤不平。
這些念叨留在劉賀心里,平時不敢有想法,此刻卻全都冒了出來。
“寡人不過是去取回本該屬于我家的東西罷了。”
一念至此,劉賀恨不得立刻就去長安,哪里還肯派人跑個來回觀察情形。
還算理智的幾人見勸不住,只好與劉賀講明利害。
中尉王吉下拜稽首:“大王前往長安也未嘗不可,但還請聽臣一言。”
“臣聽說殷高宗武丁居喪,三年不言,現在大王因為喪事被征召,應日夜哭泣悲哀,慎勿興舉眾事,哪怕喪事結束后,作為南面之君,也是不必多說話的。“
“大將軍霍子孟仁愛勇智,忠信之德天下皆知,他作為尚書,事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未嘗有過,武帝舍棄群臣,而把天下囑托給他,大將軍抱著襁褓之中的幼帝,發布政令施行教化,海內晏然,雖周公、伊尹無以加也。”
“如今帝崩無后,大將軍考慮可以奉宗廟之人,提拔而征大王入京,他的仁厚如此深重,切不能忘!臣望大王對大將軍能事之敬之,政事專一聽從于他,垂拱南面而已,愿王留意,常以為念!”
王吉是聰明人,知道就算劉賀真做了皇帝,天下也是姓霍的說了算,而劉賀想要坐穩君榻其實不難,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……
聽話!
“理當如此,寡人會記著大將軍的功勞。”
和王吉勸他別馳逐,別殺牛一樣,劉賀滿口答應,但在換上了一身斬衰孝服后,卻對還在商量準備事宜的眾臣道:
“出了這么大的事,寡人也睡不著啊,諸卿快些備好車馬,吾等天一亮就上路!”
……
這一夜,昌邑王宮雞飛狗跳。
諸侯國的宮廷雖不如未央動輒數千人,但也不小,劉賀讓人將他們聚集起來,仆、師、侍中、衛士長、禮樂長,及被稱為騶宰官奴的內廷從官,足有兩百多人,從睡夢中被驚醒,都打著哈欠,或竊竊私語,不知出了什么大事。
劉賀長于奴仆之手,對他們十分親昵,雖然穿著一身粗麻孝服,臉上卻掩不住笑意,對眾人道:“都速去收拾行囊,天亮后跟寡人一起去長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