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秦兵馬俑看上去蔚為壯觀,但太費錢,陪葬的都是些小尺寸的車騎步兵俑,小到可以在手上把玩,在任弘眼里,簡直就是……
“手辦。”
葬禮已過半,不止是任弘,每個人都心事重重,就比如說上官澹,她坐在皇帝隔壁的白布幕里,看著碩大的平陵,以及平陵西面尚未完工的陵穴,眼中閃過一絲恐懼。
漢制,帝后死后也是要合葬的,帝在東,后在西,長陵劉邦與呂后這對冤家,霸陵孝文與竇太后,陽陵孝景與王皇后,茂陵那邊,最開始動工時皇后是陳阿嬌,后來變成衛子夫,最后只是追封為皇后的李夫人陪在孝武身邊。
但上官澹想到的,卻是安陵,孝惠皇帝與皇后張嫣這對苦命人。
孝惠皇帝一輩子都被母親壓制著,年紀輕輕便故去,留下的兩位少帝也被說成呂氏孽種,被功勛列侯屠戮一空,直接絕了后。
倒是張嫣,年少入宮為后,卻無生養,竟沒有在劇變中身死,只被移到幽靜北宮居住,直到孝惠駕崩后的第二十五年,她才病逝。
死者已矣,存者偷生。
平陵旁邊,自然也有上官氏一席之地,可自己要頂著這“皇太后”的鳳冠到何時呢?
會不會也像張嫣那樣,在宮里孤苦伶仃數十年,從十五少女,變成五十老嫗,而霍氏這堵墻,真能讓她靠一輩子?
回去的路上,遠遠眺望安陵,上官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,可縱明白又如何,她就像被蛛網死死纏在廟堂房梁上的白蝴蝶,縱想掙脫,卻無計可施。
上官澹閉上眼,兩行淚從光滑的臉頰上流下,這次不是為孝昭皇帝哭泣,而是為自己而流。
……
不論上官澹心中作何想,今日下葬儀式結束后,除了皇太后、皇帝與宮中近臣依然喪服如禮,群臣皆換上了吉服,開始恢復常態。
大漢從持續了將近兩個月的大喪中抽身,要專注于伐耽擱了許久的伐匈奴之事了。
“你說我一個常侍騎,怎么就成了道遠的副都尉呢?”
楊惲搖著頭,手里揣著副都尉的印章,雖然先前與張敞說要跟著任弘出擊匈奴,但那只是玩笑,這次他卻是被身為丞相的楊敞,加塞進任弘隊伍里的。
因為楊敞似乎看準了任弘必能立功,想讓不能繼承侯位的楊惲鍍鍍金。
任弘倒還有些嫌棄楊惲這沒上過戰場的家伙:“子幼為副都尉,懂如何行軍打仗么?“
“不懂。”
楊惲老實回答:“但我熟讀漢匈歷次大戰經過,邊境輿圖閉著眼都能畫出來,平日有文書雜物,直接交給我來處理,保證又快又好,我還熟悉軍法,可以替道遠立規矩約束。”
他笑道:“行軍法時,壞人我來當,好人道遠來做,打完仗,算我一份微薄功勞即可。”
“你倒是明白。”任弘身邊確實需要一個這樣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