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上溫偶駼王提前得知風聲逃了,雙方少了合擊共同敵人的友誼,此刻只隔著十余里便停了下來,相互觀望,只派遣譯者溝通。
皋牙胥選擇在此地投降而非漢塞,有自己的打算,他聽說過一些匈奴小王投降后,與自己的部眾分離,被帶到漢地,從此杳無音信,若是可能,他還是希望能保留自己的武裝,并在這次漢匈交戰里立些功勞,往后長駐冥澤北山,漢強投漢,匈奴復強則伺機叛歸。
所以他也不太愿意只身前往漢軍陣前,希望那位數年前曾名動西域的西安侯,能派使者過來讓他隨便一拜完成儀式,但任弘堅持要皋牙胥來拜見。
雙方一時間僵住了,直到先前為孔璋聯絡皋牙胥的敦煌尉史陳彭祖親來游說:“西安侯之尊貴,不亞于昔日霍驃騎,王子究竟能否被大漢接納,全憑他一人說了算,王子之眾不如渾邪王,焉敢不往,難道還想要西安侯只身過來不成?“
皋牙胥尋思了一番確實如此,最好不情不愿帶著幾個隨員前往漢軍陣前。
迎面而來的,是漢軍吏士被黑戈壁的太陽曬得黝黑的臉龐,幾千雙眼睛都定定地看著他,而等入了漢軍陣中,已無退路,就更由不得皋牙胥了,那些站在兩側的甲士,玄甲也散發著和黑戈壁一樣的反光,刺得皋牙胥眼睛發疼,在皋牙胥經過時,他們忽然架起一把把長戟攔住去路,讓皋牙胥心驚不已。
“請王子下馬。”
陳彭祖做了個請的姿勢,率先在前帶路,而皋牙胥的隨從便被攔在這之外,他只能硬著頭皮,微微彎腰,從那片戟林中穿過。
雖然才短短幾十步,但對皋牙胥來說,卻是從未經歷的恥辱之路,這一刻,別提多后悔投降之事,更懊惱自己不該親自過來。
更屈辱的還在后面,他被一個身高體壯,身著重甲的濃髯大漢攔住,那雙手粗暴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,將佩劍和尖銳之物取走,甚至連脖子上掛著的狼牙也不放過,皋牙胥實在忍不了了,咬了咬牙,用匈奴話大聲道:
“難道大漢的君侯,就是這樣對待投誠的壯士么?“
西安侯任弘騎在一匹棗紅母馬身上,為甲士簇擁,威風凜凜,正居高臨下看著有些狼狽的皋牙胥,聽了趙漢兒的翻譯后道:“朋友來了有美酒,敵人來了有利劍,犁污王子,你是真心愿降么?”
譯者如是問他,皋牙胥單膝下跪,他也豁出去了,解開左衽胡裘露出胸口,手往上面一拍:“自是真心,從此我皋牙胥就是大漢的歸義胡長了!”
任弘笑道:“甚善,只是本侯有個規矩,在納降前,得問你三個問題。”
皋牙胥昂著頭:“請西安侯盡管問!”
任弘慢悠悠地說道:“第一,你殺過漢人么?”
“殺了多少?”
“為何要殺?”
趙漢兒一只手摸著弓弦,嘴上如此問了皋牙胥,卻見這位王子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昂起頭就是嘰里呱啦一通匈奴話,似是想解釋什么,但趙漢兒這次卻不幫他翻譯了,徑直過去飛起一腳將皋牙胥踹趴在地上,一旁甲士立刻過來按住綁了,也不管小王子不甘的聲音響徹軍中。
另一邊,一直緊握弓刀候著的甘延壽等人,終于接到了他等待已久的命令。
曲長張要離飛馬過來,指著對面十里外的匈奴人下令道:“犁污王子果是詐降!而其部眾欲遁去,西安侯有令,全軍出擊,斬其欲亡者,以斬虜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