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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伐木,又是制作器械,大張旗鼓鬧了一天后,到了次日,黃昏時分,車師人感覺到,漢軍終于要發動進攻了。
任弘依然仰頭看著,黃昏與漢軍在東門外點燃的營火,將交河點綴得滄桑落沒,無邊的斜陽,傾斜在土墻上。這異域風情美不勝收,想必會成為許多漢軍士卒一輩子無法忘懷的景象。
后世來此旅游時,任弘是很喜歡這座交河故城的,普通游客可能嫌曬,嫌全是黃土疙瘩沒意思,可這種觸手可及的歷史廢墟,他簡直不要太愛。
在炎熱的廢墟里,閉上眼,仿佛有駝隊穿城而過,人聲喧嚷夾著駱鈴,依然是熱鬧的街市,車如流水馬如龍。
可睜開眼,豪華的宮闕已化為一片廢墟,千年的悲歡離合,找不到一絲痕跡。
國內恐怕很難找到這樣的地方了,難怪被人稱為“東方龐貝”。
可任弘現在要做的,卻是拔出劍,進攻它。
真是造孽啊,只希望能少些破壞,別讓自己變成和匈奴人一樣的文明毀滅者吧。
隨著辛武賢一聲令下,他的部下涌向東門,聲音鼓噪喧天。
而任弘拿起鼓槌,最后一次問楊惲:“那些東西,發給眾人練熟了么?”
“練了一天一夜,敢死之士們都用熟了。”
楊惲難得有些佩服,任弘明明和他一樣,沒來過交河,是如何在酒泉敦煌屯駐時,就悄無聲息做了那么多準備的?連自己這個軍司馬都不知道,這莫非就是兵法所謂的“料敵于先”?
“果如道遠所言,在這黃土塬上,幾能飛檐走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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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師的丁壯,都被吸引到辛武賢開始猛攻的東門去了,那邊殺聲震天,將平日里交河城旁清晰的蟲兒尖鳴,草木沙沙全掩蓋住。
一同被掩蓋的,還有群摸黑順著交河下未來得及清理的蘆葦,低身前行的敢死之士。
帶頭的是身手矯捷的趙漢兒,其后是河西曲最精銳的三百士卒,天水曲的甘延壽等人,也在其中,來自北地的少年心跳得很快,不時仰頭望著高高的交河城,似乎想永遠記住這一幕。
他們在夜色和疑兵掩護下到了交河北面,緊緊貼著土塬壁,藏身于陰影之下,調整著呼吸和心跳,頭頂十余丈,是車師人匆忙支援東門的腳步和呼喊。
若是在崖邊巡邏的車師人警惕些,將大半身子伸出去,便能發現,這些漢軍士卒將卷卷粗麻繩繞在一側肩頭,斜挎過胸,然后換上奇特的軟鹿皮靴,靴子頂端有突出的鐵尖刺。
而手里捏著的,赫然是一把把鶴嘴鋤!
沒有任何人說話,直到聽到東門那邊漢軍士卒“必克交河”的口號此起彼伏,才立刻轉過身,由趙漢兒和甘延壽帶頭,將鶴嘴鋤深深釘進了常年被流水滋潤,不是那么堅硬的天然黃色生土中。
他們今日,是攀登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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