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的田延年心里門清,以上諸多罪狀,多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。除了被石顯所騙,寫的那兩封奏疏不好公開外,真正讓大將軍在意的就一條:
“變易節上黃旄以赤!”
這是要在長安搞政變的標志啊,雖然前夜劉賀才聽了石顯的話令人去做,還沒來得及更換,但只是起了這念頭,都足以致命,所以大將軍才會果斷行事。
具體的事例舉了數十條,剩下的沒法一一列舉,就只能一概而論了。
“受璽以來七十二日,使者旁午,持節詔諸官署征發,凡三千余事!”
“太仆丞等數進諫以過失,昌邑王使人簿責,其余諫者系獄。荒淫迷惑,失帝王禮義,亂漢制度。臣敞等數進諫,不變更,日以益甚,恐危杜稷,天下不安!”
事到如今,劉賀說的每一句話,做的每一件事,甚至連呼吸都是錯的。
劉賀幾度欲反駁,但這不是辯論場,沒有他說話的份,這份奏疏是通知單,認或不認不重要,重要的是史官在旁一一記錄,遂成鐵證。
光數落罪狀就念了一刻,尚書令嘴都酸了,終于點到正題,要找禮儀宗法上的依據了。
“臣敞、臣光等謹與中二千石、列侯、九卿、博士等議,皆曰:高皇帝建功業為漢太祖,孝文皇帝慈仁節儉為太宗,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,行淫僻不軌。《詩》云:‘藉曰未知,亦既抱子。’五辟之屬,莫大不孝!”
以上種種,**其實是小事,重點就是兩個字:不孝!對孝昭不孝,對太后不孝,對列祖列宗不孝,違背了大漢的政治正確。
“周襄王不能事母,《春秋》曰‘天王出居于鄭’,由不孝出之,絕之于天下也。天子所以永保宗廟總一海內者,以慈孝禮誼賞罰為本,不孝者非人哉,焉能為天子?”
“昌邑王雖謁于高廟,然昨夜大風起,高廟靈位震動,此祖宗寓意。昌邑王不可以承天序,奉祖宗廟,子萬姓,當廢!臣等昧死以聞。”
“可!”上官太后也早就聽倦了,尚書令話音剛落,便想要結束今日之事。
霍光始終不發一言,此刻才走過來,惋惜地說道:“事已至此,請王起拜受詔,交出天子璽綬。”
劉賀抬起頭,他頂上的冠冕已有些歪了,此刻有些可憐地哀求道:“大將軍,朕曾聽說,天子諍臣七人,即使是無道也不會失去天下,朕固然有錯,難道就不能改么?“
霍光板起臉:“高廟震動示以天意欲廢,皇太后詔廢,安得天子?”
說完一揮手:“大司農,解其璽組!脫其冠冕!”
理論上,直到此刻,劉賀才正式失去了皇帝之位,而是廢帝罪王,旁人可以觸碰他了,但即便如此,郎衛和大臣們還是有些猶豫,倒是田延年無所畏懼,立刻奉命上前,要對劉賀動手,奪其玉璽。
不想田延年尚未靠近,劉賀卻忽然站起身來,將傳國玉璽高高舉起,他記起石顯說過,前后少帝的凄慘下場,竟覺得一旦被廢必死無疑,求生欲占據了上風。
劉賀本來打算拼死一搏,將手里的傳國玉璽對著霍光腦袋砸過去的,砸他個腦漿迸裂,但在最后關頭卻慫了,只顧得上將玉璽對準不遠處的阼階,作勢欲摔!
“都……都不許過來!否則,朕的頭,就要與玉璽一起,俱碎於階上了!”
……
PS:第二章在晚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