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六月中時,詔書下達,結果出來時,除了任弘外,朝野都頗為吃驚,因為后將軍之位,被霍光給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選:
“義陽侯傅介子!”
……
傅介子忽然被升為后將軍,任弘卻不感到意外,從始至終,傅介子便一直是霍光的“自己人”,區區比六百石駿馬監,得了霍光的信任才能斬樓蘭王首。
而聽常惠說,傅介子在赤谷城之戰里右臂受傷,已經拎不動刀了,于情于理,都該讓這位功臣回來,享受屬于他的榮耀。
唯一的問題是,傅介子若回中原,誰當繼任西域都護?
這便是霍光召任弘來見的原因了。
“道遠的奏疏,老夫看過了,還是提議設立北庭都護一事,但中朝及二府反對尤甚,以為經營西域已十分吃力,而北庭偏遠,匈奴襲擾恐疲于應付。”
全天下反對都不要緊,您同意不就行了?
任弘力諫道:“大將軍,下吏年初便上疏力陳此事,西域南北兩路,北可制南,南不能制北。又譬如唇齒,北庭若在,匈奴便能被擋在天山以北,北庭若失,西域便永無寧日!”
“去年橫掃右地后,右賢王已帶著殘部遠遁金山以東,而趙將軍留兵卒兩千守著東西且彌(烏魯木齊),如今戍期將至,士卒思歸,得重新征募士卒前往守備。”
“即便不立北庭,也當正式設一校尉駐守,勿要使匈奴返回天山北麓。朝中群臣沒有去過北庭,還以為與西域一般荒蕪干燥,其實不然,天山雪水滋潤各山谷,土地肥沃,可屯田積谷,假以時日,便能養活十萬軍民。”
這半年來,任弘的北庭戰略也漸漸成熟,在最新上的奏疏里,更加進了一個更加大膽的設想,一回生二回熟,他現在已知道該如何說動大將軍了。
“下吏讀太史公書,知道自馬邑之圍后,大漢與匈奴小戰上百,大戰十余,勝多敗少,甚至曾于漠北大破單于軍,但匈奴敗而不亡,縱有孝武舉國之力擊之,縱有長平侯、冠軍侯之勇略,匈奴仍三垂比之懸矣,真中國之堅敵也。”
滅亡匈奴這種事,霍光無疑是最感興趣的,他這一生不論是利息言還是立德,都力有不逮,唯獨立功最有希望。
“匈奴不滅,何以家為!”這是孝武皇帝的夙愿,也是兄長未能完成的事業,是他霍光必須扛起的擔子。
“弘以為,匈奴之所以難滅,多因地利、人和,匈奴行國也,一旦漢軍大肆北上,匈奴自覺不敵,便舉國遁走,草原幅員萬里,難覓其宗。一旦糧食耗盡或入冬,便不得不返回,兵遂空出,甚至會被匈奴滋擾,損兵折將。”
霍光何嘗不知?上次五將軍伐匈奴,滿心希望他們能重創匈奴,但田順、田廣明部因廢帝之事無功而返,連范明友也撲了個空,匈奴單于庭和左部毫發無損。幸好趙充國和任弘不負厚望,橫掃右地,保住了烏孫,否則五軍空出,霍光必將成為朝野眾矢之的。
經此一役,霍光更加認識到,想要一舉滅亡匈奴,何其難也?孝武就是被總也滅不了的匈奴攪得失去耐心,這才導致晚年連續犯錯,霍光立刻暫停了遠征,本始年間休養生息,恢復民生和戰馬數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