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一陣推攮后,一位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蓬頭少年站了出來,他額頭上纏著赤幘,年紀雖小身板卻高,劍不掛在腰上,反而負于背上,看樣子是一柄很長的劍,與一般三尺短兵不同。
此刻朝任弘拱手:“天水上邽人,段會宗,拜見君侯!”
這名竟還有點耳熟,任弘頷首,見他一表人才,生出了愛惜之心,瞧這樣子,長大后便又是一甘延壽、辛慶忌啊,遂笑道:“段會宗,汝等為何知我在此?”
段會宗道:“有人住在附近,見到了君侯車乘,而我父乃是縣吏,故知之。”
坑爹啊,一張口就把其父賣了,看來是個直率的孩子。
任弘目光朝置所外瞥去,縣吏們聽聞出事后也趕來了,其中一個正是先前跟著縣令的段兵曹,最為焦急,興許他就是段會宗的父親。
“汝等緣何知道,朝中有人欲對我不利?”
段會宗道:“前些時日,有來自長安的人說及,長安的市坊都傳開了……”
而他們聽到的傳言,無非就是趙漢兒所說的那些。
看著段會宗和他身后良家子們認真的模樣,任弘是開心又是好笑。
喜是因為,他的名聲在六郡確實很響亮,元霆西征時在涼州募兵,其中就有一個天水曲,其中不少良家子弟立功得賞,在天水做了官吏或買地為地主,這些人回鄉后自是將七戰七捷的西安侯吹上了天。
而這之后,西域更成了以當兵打仗為本業的六郡人掙功名的地方,當有傳言說朝中欲殺任弘,性子剛直的天水兒郎自是義憤填膺,認為是長安出了奸臣,一聽說任弘來到本縣,便齊刷刷跑來,要陪他武裝入京了。
倒不是他們對任弘的崇拜到了瘋狂的程度,任弘相信,大多數人當真是出于義憤。
當初李廣自刎于軍中,不但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。而六郡百姓聞之,知與不知,無老壯皆為垂涕。也不論軍法如何,他們就是喜歡憑感情用事,認為李廣是冤死。
但同樣一家人,若是背叛了大漢試試看?當李陵降匈奴后,李氏名敗,而隴西天水之士皆以與李家人同郡為恥!
這就是六郡之風,愛憎分明,對事不對人,他們敬的是忠于大漢的功臣西安侯,恨的是身居朝中,無尺寸之功卻常常沮邊塞之功,拖關西將士后退的關東卿相文人。
好笑則是,這傳言居然影響如此之大,看來幕后定有黑手。而任弘又不可能帶上這群人,就算大將軍不欲對付他,但看到任弘鼓動地方豪杰武士隨他進京上訪,又豈會沒有想法?
這群沖動的良家子,留在地方上為自己撐著輿情就好。
于是任弘當場告訴良家子們……這是假新聞!
“此言謠言!乃是匈奴間諜所傳,為的就是離間大漢將相臣僚!”
他肅然道:“弘在此立誓,弘忠于大漢絕無私心,而朝中執政剛正不阿一心為國,弘無背國之心,執政亦無害弘之意。”
“所謂流丸止于甌臾,流言止于智者,還望諸位信我肺腑之言,勿要人云亦云!各自散去,靜觀其變,相信大漢絕不會虧待有功忠臣!“
段會宗與眾良家子面面相覷,正遲疑之際,外頭卻來了長安使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