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書》則增立孔氏古文尚書,孔子的十二世孫孔卬為博士,往后公羊再對著孔子事跡胡說八道時,就有人來反駁了,天子也希望勿要將孔子神化。
當念到春秋時,任弘神色輕松,蕭望之等卻緊張得快抽筋了。
最終結果,《春秋》保留公羊傳,增立“左傳”,劉更生以年方十七,列為左傳博士。
至于榖梁,仍然可以留在京師授業,但“暫不立為博士”。
加上原來的齊、魯、韓三家詩,公羊傳,歐陽《尚書》,后氏《禮》,田氏《易》,遂為石渠閣天安十博士。
最終結果今文慘敗,古文大勝,榖梁成了場上最大輸家,蕭望之等人黯然喪氣,這是繼魏相遠遷嶺南后,他們的今日遭到的第二輪打擊,但這是天子圣裁,榖梁眾人只能碎了牙和血往肚子里吞,那兩日辯論里,在場面上,他們聯合公羊以十二名老儒刁難劉更生一孺子,竟還不能占據上風,自無處喊冤。
天子也不管榖梁眾人心若死灰,帶著皇太子很快離開了。
貢禹雖然保住了公羊傳,可聽聞魏相離京,兔死狐悲,也不高興彈冠了,往后公羊只是天子留著制衡左傳的工具罷了,他們已經摒棄了董子堅持的許多東西,靠著“權變”才能生存下去,貢禹只朝蕭望之等人長作揖,希望他們能勉之,再接再厲。
但榖梁弟子中,已經有人看著對面大勝后傲然昂首而出的左傳一派,琢磨著如何改換門庭了。
與垂頭喪氣的蕭望之等人不同,任弘卻是紅光滿面,對這結果并不意外。
“在搞定皇帝后,這里的球證,主辦,裁判,協辦都是我的人,你們拿什么和我斗?”
……
石渠閣之會決定的不止是幾個博士位置,還敲定了太學改制。
除了傳統的五經教學外,還要完全恢復古代辟雍的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六藝,此外又增加律、史兩門課程,太學弟子從百余人,擴招至兩百人。
除了劉更生成了史上最年輕的博士外,左傳一派的勝利的全方面的,天子稍后又下詔,太子太傅暫缺,只以驃騎將軍任弘加太子太師新銜,而劉更生為“太子舍人”。
所謂舍人就是伴讀,但因為與皇太子同起居,又起著師長的作用,晁錯就是漢景帝做太子時的舍人,雖然最后被劉啟咔嚓了,但晁錯的理念與學識,確實影響了漢景帝一生。
這樣一來,左傳一脈野雞變鳳凰,徹底坐穩官學之首的地位,再不濟也能像公羊傳那樣,影響帝國政治、思想數十年了。
眾人皆喜,唯獨京兆尹張敞若有所思,他也曾對任弘近來所作所為看不太懂,一些事甚至是公然忤逆皇帝,張敞為任弘捏了把汗,可為何事情反轉來得如此突然,天子連扶持榖梁制衡左傳都免了,忽然又對任弘百依百順呢?
將欲取之必先予之?用鄭伯克段的手腕,在他們得意忘形的時候一網打盡?這個想法讓張敞毛骨悚然,但仔細琢磨后,又不太像。
于是眾人在西安侯府飲宴慶賀時,張敞在任弘起身更衣時追了上去,道出了自己的疑惑。
他反復思索,一定與驃騎將軍昨日入宮面見天子,二人的相談有關,任弘究竟做了什么,使得局勢倒懸。
任弘只對張敞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。
“人無犧牲,便什么都得不到,為了得到什么,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價。”
任弘拍著張敞的肩笑道:“這就是等價交換。”
言罷就更衣去了,只留下張敞原地愣愣出神,西安侯付出了什么呢?反正不可能是色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