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當初被任道遠騙來時。”
褚少孫愣了愣,確實沒聽錯,楊副校尉說的確實是“騙”。
楊惲嘆息道:”我隨其西行的初衷,本是將安息、大夏、大秦、月氏、身毒,還有那犁軒,也就是托勒密埃及之史,統統補全。就像外祖父那般,若能紹而明之,小子何敢讓焉!”
“月氏、身毒、大夏、安息之史皆備,獨缺大秦、犁軒(托勒密埃及)。”
“本來前些年就要隨船隊西航,去西海另一頭的犁軒看看,豈料任將軍耽于雜務與煉丹修仙,政務竟是全推給了我,我被拴在這巴鐵城,竟是半步都動不開。”
他錘了一下滿滿當當的公文——一半紙張,一半簡牘,因為西安侯死活不讓造紙匠來身毒,只花錢從南海郡和長安買了運來,平白又要花一大筆錢,真是氣死楊惲了。
這模樣,倒是像極了閨怨,讓褚少孫忍俊不禁,在他看來,楊公與西安侯的關系,譬如高皇帝與蕭相國,為王者垂拱,到處跑來跑去,為相者勞碌,為其料理好后方。楊惲罵歸罵,卻也將都護府治得井井有條。
楊惲又看向他:“所以,我想要完成夙愿,還得靠子孺相助啊。”
“楊公的意思是……”
楊惲表現出對他的欣賞:“子孺常自稱文筆粗陋,可在我看來,你不但有愛史之心,又有寫史之才,更有太史公那樣,為了求史不惜踏遍萬里的史膽!”
“都護府的刀筆吏皆不堪任事,大多數人點點錢糧人數可以,要他們寫文章,比登天還難!故我想請子孺代我去犁軒,記其史事,與我共撰《犁軒列傳》,君可愿意?”
……
褚少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應下此事,是對參與記錄天下各國史事,補史記所闕的愿望?還是想抱楊惲的大腿。
等他反應過來時,耳邊只剩下楊惲的贊嘆聲。
“果然沒有看錯子孺!當浮一大白!”
然后就是二人高高興興喝了一頓酒,將此事定下來了,酒醒之后褚少孫才嚇出了一身冷汗,這是一件多么瘋狂的事情啊!
聽說身毒都護府與托勒密埃及通航也不過數年,兩國之間隔著大西海,足有萬里之遙,去那兒的時候路程,和坐船回大漢日南郡差不多,還經常會發生海難。
自己瘋了!
但話已說出去,反悔是不可能的,只能硬著頭皮聽楊惲安排。
“從身毒去犁軒,需等待季風,東風起于夏歷十一月到十二月間,沒多久了,子孺速速南下。”
楊惲將一封書信,連帶一箱紙筆交給褚少孫,又點了高梧桐給他帶路:“你且去身毒河盡頭的太白港。”
“去找到后浪校尉陳湯,今年又輪到他出海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