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壽國公拿出來的那份關報,那份寶元二年,夏竦送到中書的關報,呂夷簡知道,通篇其實都在講一個事情——不能進攻!不能進攻!不能進攻!
這份數千言的關報,擺事實、講道理、說歷史。
他在關報里講了一個在當時讓人頭皮發麻的事實——以太宗時,能北征遼人的精銳,尚且不能消滅土匪性質的李繼遷,以真宗能和遼人打個平手的檀淵之盟的精銳,尚且無法奈何李德明,現在憑什么有自信一定可以消滅李元昊?
憑借在汴京城里被酒肉磨掉了勇氣與膽略的老爺兵嗎?
然而,彼時,中樞內外,樞府上下,都嘲笑夏竦,說他是個膽小鬼,被西賊嚇破了膽子,是個沒用的家伙。
甚至打算要將夏竦貶官。
于是,夏竦立刻表演了變臉藝術,瞬間從主守變成了堅決主攻的核心官員。
這讓他的官職,節節高升。
從忠武軍節度使知涇州,到宣徽南院使、陜西都部署兼經略安撫使,他只用了不過四年!
趙昕捧著手里厚厚的關報,對呂夷簡道:“元臺看過這份關報了嗎?”
呂夷簡木訥的點點頭。
這份關報被壽國公拿出來,對他來說,屬于致命一擊。
而正府其他主攻的參政們也都低下頭去,俯首以待。
一個吳育的上書,他們還可以說,書生之言,無稽之談。
但夏竦的關報,卻是一個五星剔骨,直擊靈魂,讓他們陷入辯無可辯的局面。
因為夏竦是陜西經略安撫使,而且,這份關報被壽國公拿在手中。
尤其是后者,幾乎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!
在寶元二年的時候,夏竦將這份關報送到中書,引來兩府上下的嘲笑與貶低。
因為那時候夏竦只是忠武軍節度使、知涇州,大宋似他這樣級別的官員,沒有一百也有八十。
自然人微言輕,只能任由當時的首相張士遜和樞密使王鬷搓揉摩擦。
但現在,它在壽國公手里。
于是,立刻變成了核武器,可以一錘定音!
這就像有錢人吃路邊攤,那叫接地氣。
窮人吃路邊攤,那就是low。
同樣的東西和事,在不同人手里和嘴里講出來,效果和作用,從來都不一樣。
如今也是一樣。
于是,趙昕問道:“那丞相還有什么想說的嗎?”
呂夷簡能說什么?難道犟著脖子在君前和壽國公爭論嗎?
若是那樣的話,明天早上他就可以收拾細軟和包裹,做好去某個地方州郡當官的準備了。
他可沒有忘記,當年他和王曾爭論,然后官家索性把他和王曾統統罷免,出知地方的往事。
于是,呂夷簡只能拜道:“國公千秋!”
他也只能說出這四個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