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昕自是準備的非常充足。他清了清嗓子,然后道:“孤聽說,寶元元年的時候,元昊嫚書以叛,時兩府議論紛紛不能決,直集賢院、知太常禮院吳育于是上書,其文曰:宜先以文誥告諭之,尚不賓,姑嚴守御,不足同中國叛臣亟加征討。且征討者,貴在神速;守御者,利于持重。羌人剽悍多詐,出沒不時,我師乘銳,見小利小勝,必貪功輕進,往往墮賊計中。第嚴約束,明烽候,堅壁清野,以挫其鋒!”
趙昕說著,就從床榻上的一堆邸報、關報里,找出了吳育當年上奏的咨報副本。
這里就不得不說一下,大宋王朝那已經登峰造極的公文邸報歸檔制度了。
基本上,只要有心,就可以查到幾乎所有文官七品以上的奏報、公文內容。
而吳育當年的上書,曾引起了很大的波瀾。
所以,春坊里按照制度也留了副本——雖然彼時春坊并沒有太子,也沒有皇子。
而當趙昕拿出吳育當年的那份咨報副本的時候,許多人一下子就想了起來。
只是大多數人的臉上,都是不屑與輕蔑。
“吳瘋子的瘋癲之語,也能信?”
大宋文官的傲慢,在此刻盡顯無疑。
從元昊宣布稱制的那一天開始,直到如今,大宋朝堂上的主要大臣,依然是無比蔑視與輕視元昊叛軍的。
許多人都感覺,元昊這樣的狂徒與他的草臺子政權,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。
大宋王師只需要a上去,就可以推平掉這區區的西賊。
畢竟,在景祐三年的時候,元昊剛剛被河湟的吐蕃贊普,大宋冊封的河西節度使,按在地上摩擦了又摩擦,宗哥河之戰,元昊幾乎丟光了他的部曲,只好夾著尾巴逃回興慶府。
而在真宗的時候,大宋王師又將吐蕃人按在了地上摩擦了又摩擦。
于是,大部分人都深深的覺得,既然大宋可以摩擦吐蕃,吐蕃能摩擦元昊,自然,元昊就是個弟弟罷了。
哪怕是經歷了三川口之敗,許多人也依然這么認為。
事實,似乎也旁證了他們的看法。
就在去年七月,韓琦麾下大將任福,率部突襲白豹城,大獲全勝,燒毀了元昊無數物資與糧草。
而在隔壁的麒延路,在范仲淹的部署下,任用和提拔延州指揮狄青。
于是,狄青前后二十五戰,斬首、俘虜多達七千之眾,屠滅了元昊七個部族,奪取了三個城市,在邊境建起了十幾個塞訾。
你看,一個賊配軍都能打的西賊哇哇叫。
這要是大宋王師精銳出動,元昊還不是手到擒來?
而吳育和他當年的上書,自然也就成為了人們眼中的瘋言瘋語。
若無趙昕的話,一直要等到定川寨之戰后,大宋君臣才會想起吳育當年的上書,然后他們就會尷尬的發現——早按照吳育的部署,說不定就不用損失這么多兵馬與錢糧了。
于是,提拔吳育為右正言知諫院。
但在現在,吳育卻連上書繼續言事也被剝奪了。
兩府都不想看到這個瘋子的瘋言瘋語。
趙昕也明白這一點,所以,他很快就又拿出了一份關報:“這是寶元二年,忠武軍節度使、知涇州夏竦的關報……”
于是,呂夷簡的臉色立刻就變了。
因為,夏竦不是一般人。
他是從元昊稱制開始,就派去沿邊的重臣,也是如今大宋的陜西經略安撫使,全權負責對元昊的征討與圍剿。
也是目前主戰派的核心人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