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嗣業深表遺憾,正濃的興致突然就散,這樣的氛圍和格調可遇不可求,等日后再想與張小敬他們暢所欲言時,那時的心境便與今天不太一樣了。
張小敬走到門口時停留了一下,回過頭來交代工作:“每日五更鼓敲響時,就到縣廨外面候著,等待縣尉交代事情,如果沒有事情,就回到各自所轄的坊,跟武侯鋪的武侯長點個卯。如今你居住在新昌坊,就負責新昌坊這一帶,新昌坊的武侯長我認識,人還算厚道。我們不比武侯們,他們只需要守住本坊中的治安,我們還需要查緝抓捕活動在各坊中的賊人,和武侯們搞好關系你事半功倍。”
李嗣業豎起耳朵,牢記他說的每一句話,當不良人可不比打拳,很多時候還是需要腦殼的。
他將眾人送出院門外,街口處的梧桐葉子飄落,他們的麻鞋踩在落葉上發出窸窣的聲響,一群深色長袍的男人談笑著消失在坊間巷口,李嗣業依稀能看到相同的幞頭和不同的背影,這是熟悉卻又陌生的場景。
夜色已深,院子里有蟋蟀的唧唧叫聲,深秋的長安夜涼得很。李枚兒身上蓋著衾被,在李嗣業的輕輕拍打中陷入沉眠。
他隨即掀起衾被的一角蓋在身上,心中那種獵奇的激動感尚未消除,這可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大唐,作為一個擁有現代靈魂的人,他的視角依然被周圍所吸引,這里沒有污染,沒有手機,沒有朝九晚五的工作壓力,有著只有長安人的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他以往身上的那種緊迫感和危機感在這里完全消失,有的只是在古意盎然的城中的輕松寫意,他就這樣閉上眼睛,然后睡去,醒來的時候就應當回到了家中,回到了父母和女朋友的身邊了吧,一切仿佛像是做了一場夢。
夢境醒來,繼續過訓練,打拳的日子。
李嗣業睜開眼睛,一縷晨光從木桿支撐起的窗扇上照射下來,李枚兒跪坐在他的面前。他手一撐從地鋪上坐起來,喃喃自語道:“看來是回不去了。”
“阿兄,回不去哪里了?高陵我們想回去隨時可以回的。”
他迷蒙地點點頭,扭頭看見那十串銅錢隨意丟棄在地上,連忙把白天買的水罐挪過來,一股腦兒地塞了進去,然后用葛布蒙上,塞進了墻角的竹筐內。
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頂要命的事情,抬頭望著窗欞外微藍發矄的天色,喃喃地自言自語道:“五更街鼓還沒有敲響罷。”
枚兒突然糾正他說:“阿兄,五更鼓已經響過了。”
“什么,啥時候!”
“就是剛剛,你沒睡醒的時候。”
糟糕!第一天上班就遲到!
李嗣業慌忙從鋪蓋上爬起來,系好袍帶,系上幞頭,迅速拉開房門,喘了一口氣回頭對妹妹枚兒說:“你就呆在家里,不要亂跑,我走之后就把院門頂好,呆會兒阿兄給你買吃食回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