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嗣業估算了一下,每個棉被的成本加人工是一百六十錢,算出成本價格后,就好定價了。
等天色放晴后,他抱了四捆棉被當做樣本,騎著馬帶著藤牧長途跋涉前往龜茲。
他們進入龜茲城后,先找個客棧落腳,長途跋涉凍得兩人的腿都麻木了。兩人坐在店家準備的炭盆前,脫掉**靴,把濕漉漉的足袋解下來,用手搓著腳面,才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開始慢慢流通,李嗣業舒爽地倒吸了一口氣。
藤牧坐在他的對面,心中十分的郁悶,又認為自己十分倒霉,他來西域是為了學習戰爭,訓練打仗。以為跟著李嗣業能領略到大唐軍人鐵血崢嶸,掌握軍陣沖殺的奧妙。卻沒有想到,在蔥嶺守捉待了半年多,竟然只是護送商隊,種棉花,彈棉花,今天還要跋涉著大雪跑來蔥嶺跟他賣棉被。
泥古拉稀!老子如果要種地,回日本去種不是更好嗎?犯得著跟你跑到這苦寒的蔥嶺來?
李嗣業抬頭看了他一眼,笑問道:“你心里面有思想包袱啊,對我不滿,可以直接說出來。”
“沒有,沒有。我絕沒有不滿的意思。”藤牧連忙擺手,眼皮卻依然耷拉著。
“呵呵。”李嗣業說:“如果現在不說,以后我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。”
“也沒有……好吧!”藤牧噌一聲光著腳站起來,神情激動地大聲說道:“當初我跟著遣唐使來到大唐學習百業,最初選擇的是儒家,知道我為什么會改兵家了嗎?”
“我怎么知道?”
“遣唐使團進入長安的那一天,也正好是安西四鎮節度使湯嘉惠回長安述職的那一天。我們驚嘆于長安城的博大寬廣,萬國云集,驚嘆于大明宮的氣勢恢宏,壯麗磅礴,但真正讓我們驚奇并且折服的,是湯節度使麾下的安西鐵騎。”
藤牧目光迷離地從客棧的窗戶望出去,腦海中在回放那個下午的景象:“遠處傳來了馬蹄敲擊地面的震動聲,就像某種節奏勻稱的鼓點,我回首望去,地平線上出現一排金光閃閃的影子,那是一排身穿金色鎧甲的勇士,左腰佩橫刀,右腰挎弓弩,身后背著長長的刀鋒,如青光割破了天空,然后又是一排身穿金甲的勇士,全部手持馬槊,緊接著出現的是身披銀甲的勇士,他們手持長矛,環抱著盾牌。他們就如武裝到牙齒的鋼鐵巨獸……后來,我才知道,那種鎧甲是明光鎧,制造一套需要六十多道工序,那種馬槊需要工匠一年多的精細制作,才能打造出來,就連那樣一柄陌刀,也需要耗費大量的錢財和人力。”
“所以我才要學習,學習唐軍的鎧甲,學習唐軍的制刀技藝,學習唐軍的陣法。”
“哼!恕我直言,要像你這樣賣棉被,你就算是賣上一百年,也無法及得上湯嘉惠節度使的百分之一。”
李嗣業恍然地點了點頭:“哦,我知道了,原來你是這么想的。其實你不用跟著我鞍前馬后,也不用跟著我來買棉被,我曾經給過你機會啊,專門給你和田珍寫了舉薦信,讓你到疏勒鎮去當隊正,是你自己不珍惜。”
“你!”
藤牧氣得豎起兩根指頭指著他:“我沒有想到!你竟然跑偏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