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啊,昨天夜里,不,后半夜,當時天黑看不清楚,他們的火把如夜間繁星,有上千人之多。”
“上千人!這么多!”伽延從驚懼加重,心中更加絕望悲涼:“就算是最近的缽和州娑勒城,也只有一個團近三百人而已,還是趕快派人到疏勒搬救兵吧!”
李嗣業心中凜然,這吐蕃一隨便出動就是千余人,而大唐在安西總兵力不過兩萬,分散在四鎮各州各城各守捉。在整個廣袤的蔥嶺地區,總兵力不超過五百,按理說早該被淪陷了才對。真正實力不應該是這么算的。
“搬救兵也來不及了,他們正朝著蔥嶺而來!”
李嗣業抬手制止部眾說話,對來到草廳中的田珍、藤牧下令道:“立刻組織守捉城所有士兵都到草廳來,尋找一個與吐蕃人打過交道的兵卒,騎快馬查探敵情,命五人在他后方接應,要把蕃軍的兵員數量裝備情況打探得一清二楚。”
兩人領命而去,開始組織兵卒充當哨探,披甲集結。守捉城難得有這樣一種緊張的戰前氣氛,軍漢們聽到軍令,默不作聲地披掛甲胄,準備壓縮餅干和腌肉。娘子們看見丈夫臉上凝重的表情,貼心地沒有去詢問,只能默默地蹲在身旁給他系上綁腿,拴上裙甲。
由于蔥嶺守捉在近半年中兵員超編,盡管有二十人參與護送商隊在外,現有兵卒也有一百四十人,除去負責后勤的火頭軍外,可以投入作戰的力量一百三十人。
李嗣業利用雄厚的經濟實力,給兵卒們換裝了精良的鱗甲,左隊裝備優質角弓,右隊裝備勁弩,白蠟桿長槍,青銅盾配橫刀,若不是陌刀受都護府管控,有價無市,他也能弄個十把二十把過來。
眾軍卒聽說即將到來的征戰,心底莫名緊張,卻又有幾分激動,他們這些人駐守蔥嶺多年,已經許久未有品嘗過戰爭的慘烈,他們的刀槍雖然鋒利,但不知心中可還有鋒芒?
李嗣業信步走出草廳,目光在兵卒們的臉上一一掠過,語氣平淡卻又無奈地說道:“我知道汝等在蔥嶺已過慣了安穩日子,但也從未忘記過自己的本來身份,你們是兵!無論是種地,還是護商保鏢,那都是副業!現在才是你們的正業!”
他語氣逐漸慷慨:“是兵就應該守土,是兵就應該殺敵,我可以給你們買來鋒利鋼刀,堅厚鎧甲,但我無法武裝你們的心靈。”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說:“只有這里足夠犀利,足夠無畏,足夠悍勇,我們才能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!”
兵卒們舉起了刀槍,喊聲震天響動:“殺!殺!殺!”
李十二娘依靠著門柱,神情略微吃驚地看著李嗣業的背影,她本是不大瞧得慣此人的,身為一個軍官,卻采買樂舞,聲色犬馬,這是庸官才有的表現;不過現在看來,他還是有膽色擔當的,至少能夠說出這些豪壯言語。
妻女被俘悲痛萬分的大將軍伽延從,也被眼前這壯烈士氣重新激起了血性,抽出腰間的橫刀,對著李嗣業大聲說道:“李使君,本大將軍今天也帶有五百部眾,雖不及蔥嶺唐軍裝備精良,但我等甘當使君前驅,殺了吐蕃人!”
“報!”
兜鍪上插著羽翎的傳信兵從城門外牽馬跑進來,單膝跪地叉手稟告:“蕃軍距離守捉城還有百余里,預計會在明天到達,他們挾裹了識匿部的大量俘虜,是一個千人隊。這個千人隊里包括五十桂射手,八百庸護持。”
李嗣業聽得一頭霧水,幸好原來的隊正宋橫了解吐蕃的軍隊編制,給他進行了細細講解。吐蕃這種游牧與農耕結合的奴隸制政權,實行的是全民皆兵式的軍事制度。松贊干布時,創立五茹,也稱五翼,按照區域各領萬戶,茹下設東岱,管理千戶。這些亦農亦兵的兵員被分為兩類,一類是擁有個人財產武士階層的桂,兵戈鋒利,甲胄堅硬,通常都是騎兵;另一種就是奴從兵組成的庸,武器簡陋,穿皮甲或沒有甲胄。
‘桂’才是吐蕃軍中的精銳,這種兵損失了才叫損失,至于奴從的庸護持戰斗力不強,要多少有多少,需要用命填的時候,這些人會被無情地消耗。
李嗣業總算了解了吐蕃軍的真正兵力,聽起來千人相當可怕,但真正鐵甲披掛的不過五十多人,那些未曾防護的奴隸兵雖然基數大,想必構不成威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