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十二娘追在李嗣業身后跟了出來,兩人結伴在花圃中行走,她趁著四周無人,悄悄伸出手攙住了李嗣業的臂彎,李嗣業掙了幾下沒有掙脫,也就由著她了。
十二娘抿著嘴唇笑了笑,用雙手攬住他的胳膊,小馬拉大車抬頭拽著他往前走,穿過兩棵蒲柳的樹蔭。
李嗣業倏然透過枝葉的縫隙,覷見遠處花圃中有個矮胖紫袍男子手執拂塵,引著一名身穿明黃色襕袍的男子踽踽前行。
他眼疾手快,突然伸手拽住了十二娘,按著她的肩膀蹲下:“快蹲下,別讓那個老色狼把你瞧見了!”
十二娘悄然蹲在李嗣業面前,輕輕地探起頭,透過樹葉看了一眼,隨即縮回脖子低聲在李嗣業耳邊道:“那是圣人。”
“你知道?”
“當然,十二娘幼年時經常跟著師父進宮。”
李嗣業警覺地豎起耳朵傾聽遠處發出的動靜,可惜那兩位之間并未有任何交談,只有衣袍掠過草叢的沙沙聲。十二娘卻把臉蛋靠近了李嗣業的胸膛,似乎在傾聽從胸膛中發出的強有力的心臟跳動聲。想起李嗣業剛才說的話,她心中暗自得意,把手掌伸進他缺胯袍右衽中去。
“哎,別動手動腳。”
那兩人走到了精舍門口,皇帝輕輕推開隔扇門,側身邁步進去。高力士在外面將門扉掩住,將拂塵搭在手臂上背靠門扇而立,瞇著眼睛鷹視著周圍的花花草草。
“別動。”
李嗣業伸手攬住了她的后背,十二娘重心前傾,自然貼到了他懷里,心跳聲就聽得更清楚了。她臉頰帶著甜膩的微笑,抬頭去看他的下巴,上面只有幾撮稀疏的淺須,她卻很想用手去揪住它們。
嗣業郎拍了拍她的肩頭,將她推開,又牽著她的手低聲道:“我們走,不要起身,慢慢蹲著挪出去。”
她白凈的五指勾著李嗣業粗壯的指關節,兩人牽著手悄悄地貼著花圃,一步一步在地上緩慢挪動。高力士抬眼望去花草一覽無余,索性迷上了眼睛閉目養神。
兩人總算是挪出了月洞門之外,才敢貓著腰站起來,李十二娘直感覺腳底酥麻,手扶著腰伸手又攬住了李嗣業。
“這邊兒有人,你干什么?”
她澀著笑容呢喃道:“李郎,我麻了。”
李嗣業頓時感覺臉臊得很:“哎嗨,把話說全了,什么叫麻了?女兒家家的,怎么能對男人說麻?你就說腳麻了。”
他沒脾氣地拽著她往外走,四周若有坤道出現,就刻意去疏遠她,等遠離了她人的視線,十二娘又靠近了些,低聲含羞地問道:“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?”
“那句話?”
“就是,那句。”
“我哪兒知道是哪句?”
“就是說,你為什么怕我被圣人看見。”
李嗣業感覺到了十二娘敏感細微的分析力度,連忙解釋道:“驚擾了圣駕是要治罪的,我不想咱們倆被治罪?有錯嗎?”
“不對,”十二娘盯著李嗣業的眼眸,仿佛真相昭然若揭,她神情中的喜悅就愈發忍受不住:“你怕我被圣人看見,怕我被圣人帶到皇宮中做了皇妃,你就是這樣想的。”
李嗣業無辜地攤開手說:“你愿意被帶進皇宮,成為后宮佳麗三千中的一員么?我不知道啊,我以為你不情愿呢。”
李十二娘靠近了他,雙手貼在他的胸口上抬起下巴,長長的睫毛下眸子里閃爍著半是幽怨,卻又半是羞怯的水波,這波光中裝著李嗣業的影子,純凈,透冽,卻從無半分猶疑。她問他:“如果我愿意進皇宮,你會放我走嗎?”
李嗣業啞住了,他抬頭朝黑瓦的墻頭望去,那位風流皇帝距離此地直線距離不足六十丈。他可不敢冒這樣的風險,做這樣的試探,女子是很容易負氣沖動的,因為一句話而葬送青春,何必這么傻,若是這樣說了才會后悔而內心隱隱作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