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人沒考慮過問題的根本嗎?以為派上幾百上千人過去,憑著大唐皇帝的圣旨就能將阿斗扶正?他的這種想法是好的,但是操作起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這種事情本就不該是李嗣業和高仙芝考慮的,他們安西都護府只要服從命令,將人帶到磧西就可以,后續的發展還要看朝廷對阿史那昕的重視程度。
啜律問史昕:“剛剛你怎么和張墨打起來了?你們平時不是很要好的哥們兒么?”
“呸。”史昕吐了一口濃痰:“那種東西有什么資格與我稱兄道弟,我乃堂堂阿史那后裔,他又是什么玩意兒,他爹張萱不過是給圣人命妃們作畫的畫匠而已!”
這個時候想起你是阿史那的后裔了?你家祖宗要知道你現在這種德性,非氣得從墳冢蹦出了不可。
“張萱,是畫《搗練圖》的那位么?”李嗣業隨后問了一句。
“不知曉。”
眼下西市的賭檔行雞撲狗吠太過嘈雜,高仙芝扭頭對史昕說道:“我們先回你的府上去,稍后再談。”
一行人回到光德坊的阿史那府邸,史昕邀請眾人進入正房內堂,端坐在美人春游圖屏風后面,面朝案幾盤膝對坐,旁邊的羊氈上放著雕刻花紋的鐵制茶鍑茶具,里面正咕嚕嚕地煮著茶。
這是精致的漢人生活方式,不,這個生活舒適度已經超過了長安城百分之八十的漢人。
高仙芝和李嗣業對視了一眼,給阿史那昕講明了他們的來意。
聽罷兩人這番話,史昕沒有太大的反應,只是手指緊緊地攥住了茶盞,連額頭紋路都愁到了一塊兒。
他幽幽地嘆了口氣,抬起頭來目光虛怯地看了兩人一眼,口氣像是商量似的:“我,我能不能不去啊?”
高仙芝瞪起了眼睛,對這史昕的想法感到驚訝,冷冷地反問一句:“你說呢?”
史昕頓時顯得很糾結,那神情很快像是要哭出來,又不間斷地搖頭,惆悵:“不行,我離不開長安,我離不開這里,我不舍樂游原上金燦燦的落日,我不舍伴隨我幾十個歲月的晨鐘暮鼓,我不舍朝陽初生時龍首原的參差宮闕飛檐下的宮鈴,我更不舍這柳岸灞橋……玉輦縱橫過主第,金鞭絡繹向侯家。”
李嗣業氣惱地乜了這史昕一眼,不想去就是不想去,跟我眼前裝什么文青玩意兒?
高仙芝憋著惱火冷笑反問道:“你是舍不得斗**?”
史昕干嘿著澀笑了一聲:“實話說,我已經過慣了長安的生活,突然讓我去苦寒的磧西去,再說……那種地方鳥不拉屎,要什么沒什么,我過去了怎么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