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西都護府的人剛走,交河公主從側室走進了內堂,夫妻二人相對垂淚哭泣,口中長吁短嘆:“長安這舒服日子過不成了!馬上就要被趕到天山以西的蠻荒草原上去?這跟被流放有什么區別?咱就想安安分分地過小日子不成嗎?”
公主一邊啼哭一邊出主意道:“你給圣人上一封表不行嗎?就說咱身體孱弱,適應不了磧西的苦寒,說不定圣人一心軟,就準了。”
史昕雖然守著舒適圈不思進取,但他不是真蠢,知道這樣的奏疏是不敢寫的,慌忙搖搖頭說道:“萬萬不可,圣人最重軍功,也最重戍邊,我托病不去上任,圣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,只怕到時候惹怒了圣人,不但汗位被剝奪,還照樣得去磧西。”
“這可怎么辦啊,嗚嗚。”
守在史昕旁邊的啜律忍不住低聲嘀咕道、:“我看去磧西做濛池都護挺好的,主上沒聽見都護府的李將軍說嗎,十姓可汗坐擁碎葉川千里之地,到時候天山南北的草場都是我們說了算,主上也可光復阿史那氏昔日的榮光。”
“你小小年紀懂個屁!”交河公主立刻痛斥道:“碎葉城早已不是阿史那的王庭,天山如今是人家突騎施人的地盤,你是準備把你家主上往火坑里推嗎?”
啜律嘟囔著辯駁道:“沒有地盤怕什么,我們手里有兵,我們的后面有安西都護府,可汗你可以封我為埃斤,我替你把天山腳下的草場全部打下來!”
“閉嘴,就顯得你有能耐,給我滾到后院提水去!”
啜律不敢違逆自家女主,只好悻悻地往后院挪動腳步。
夫妻二人對坐愁苦,沉默良久,半晌后史昕無奈地嘆氣:“君命難違啊,既然如此,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啟程,叫家里的下人把貴重東西都打包好,對了,我那幾只雞也得帶上。”
他走出正堂,來到了后院的祖堂院門口,對著院子里提水的啜律喊道:“啜律!別提水了,過來。”
少年歡實地跑了過來,像模像樣躬身抱胸行禮道:“可汗有何吩咐?”
“你不是拿有祖堂的鑰匙嗎?打開,把陛下賜給的大纛、牙旗、節召、印信都取出來。”
啜律心中竊喜,可汗總算是想開了呀,阿史那家族又要重新雄起了,他也要成為阿史那家族的勛臣牧馬草原了。
門扇吱呀一聲打開,發出吱呀生澀的摩擦聲,院子里被清掃得很干凈,一根雜草一片落葉都沒有,他們沿著石徑進入堂中,靠墻的石供桌上擺放著三代繼往絕可汗的牌位。
史昕對此視而不見,將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纛旗旌節,自從圣人賜下纛旗,它們就在角落里吃灰,這讓他的心情更加復雜難言。
啜律虔誠地跪倒在三代可汗靈位前,伏首三拜之后,合掌虔誠地說道:“三代老可汗保佑,阿史那家族又要回到天山草原了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