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頭上的唐軍抵抗依然堅決,操縱著僅存的幾架床弩向下攢射。闕啜特勤許以厚賞,激起了突騎施兵卒的沖鋒激情,大將麻格親自帶人攀爬著登城箭和云梯向上攻殺,下方的神射手們趁機放箭壓制,不讓唐軍作出有效的反制手段。
一個四面密封的木桶滾上了城頭,有火把點燃了纏繞在木桶上的布條,沿著云梯的上方滾下,石脂從桶中噴濺出來,變成了噴濺的火焰,翻卷著濃煙淹沒了云梯,落地的木桶瞬間升騰起來,仿佛一條盤旋向上攀升的火龍。
粘上了石脂的兵卒們拖著火焰翻滾攀爬,慘叫聲不絕于耳,闕啜特勤連忙拽著馬韁繩躲遠了一些,命令兵卒們將他們射斃,以提前結束他們的痛苦。
燃燒的云梯終于垮落下來,變成了一堆燃燒的柴燼。
闕啜焦慮地大聲道:“頓多城的糧草,關系著我莫賀家的生死存亡,關系著我黃姓的興衰,莫賀家的勇士們,給我攻上去,死不罷休!”
……
死不罷休,賈崇奐同樣也堅持著這樣的想法。
突騎施騎兵在他面前有絕對的優勢,能夠靈活地進退和側翼夾擊,而他帶人所組成的陣型宛如一只老龜,只能被動地向前推進。他沒有選擇的余地,所以他的處境也更加惡劣。
好在突騎施人喪失了一些靈活性,他們也不能撤退,闕啜特勤正帶著中軍強攻頓多城,攻不進城中怎么能撤?他們只好舍棄掉靈活性與唐軍硬拼。
突騎施人不間斷地派出騎隊從賈崇奐的陣型后方進行包抄,唐軍保護后陣的騎兵由大石城押官蒙余率領,只是他以微弱的數量與敵軍相抗,不管能殺掉突騎施多少人,他們自己每倒下一個,勝利的希望就顯得愈發渺茫。
敵軍最終做出了改變,他們用披甲步卒替下了騎隊擋在賈崇奐軍陣的前面,也許突騎施人認為這唐軍戰陣太過難啃,用騎隊阻擋賠率太大,決定以步卒來消耗他們的決心。
雙方的長矛長槊相互對刺了一陣,賈崇奐寸步難進,兩側又有敵軍騎兵不斷迂回沖擊,他握著刀柄手上溢出了鮮血,即使快要咬碎了牙齒,卻也無奈何。
敵我太過懸殊,兵卒們的心理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,當這些發出噢噢怪叫聲的突騎施騎繞著從側后沖過來時,總有幾人要倒在肆虐的羽箭下。唐軍后陣已經開始動搖,就連蒙余帶著騎卒揮舞著馬鞭抽打,也無法抑制這種敗勢。
將領必須能夠提前捕捉到頹勢,知其不可為時不可強行,就算焦灼情緒都快燒透了他的心臟。
賈崇奐也只能大喊出聲:“抽隊撤退!不要紊亂!”
前隊跳蕩的第二排與四排,第六派排迅速脫出陣行,撤退到百步之后形成了新的陣型,剩下的人迅速后撤退到新陣的后方,又重新擺成陣型。這種階梯式的撤退方式可以保證隊伍在敗退后陣型不亂,敗而不潰,潰而不亂,之后或許還可以積蓄力量。
賈崇奐目光焦躁地望著城頭,身后的隊伍不斷后撤,他自己卻不甘心就這樣放棄,手握著橫刀硌嘣咬著牙。
頓多的城頭上一桿飛鳥圖案的枿旗被拋了下來,旗上的飄帶反卷著落到地面上,上面燒燎著火焰,突騎施人踩著旗幟沖進了城中,把糧食周圍堆積了干柴和火把,然后迅速撤出。
賈崇奐已經被逼到了烽燧堡前列陣,城中那升騰的熱氣和燎燒的火焰使他備受炙烤煎熬,他不止一次要帶著親兵隊反擊,被手下的校尉們勸了回來。
“完了,嗨!”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腳,把手中橫刀扔到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