庫班尼來到米記商鋪的門面中,身上掛著褡褳來回轉悠,店中所販賣的物品繁多,有出自蔥嶺的盤羊角,吐蕃的氆氌,呼羅珊的掛毯。氆氌好像不是正宗的吐蕃貨,而是蔥嶺識匿人的出產,雖然表面上無甚差別,糊弄長安城中普通百姓足夠了,但遇到他這樣真正的內行一眼看穿。
店中伙計看到他的相貌裝扮是胡人軍卒,就識趣地沒有上來招呼,店里的胡貨是賣給漢人的,真正的胡人誰來買這些玩意兒。
庫班尼主動問道:“你們東家何在?”
伙計毫不客氣地頂了他一句:“東家也是你能見的?”
庫班尼冷冷地一笑:“我是你們東家的東家派來的。”
這話聽起來繞口無理,伙計們正準備反擊,結果從樓梯上探下來一個腦袋說話:“請這位客人上來說話。”
庫班尼聽罷,不跟這些伙計們糾纏,蹬蹬蹬踩著木樓梯上樓去。伙計們一臉尷尬,只好低頭用雞毛撣子打掃架子以掩飾。
他來到二樓上,只見兩個賬房坐在大案后面算賬,一個粟特漢子雙手捧著一碗羊肉湯,正在仰頭往嘴里吸溜,這位應該就是東家了。
他上前抱拳說道:“我是李中丞麾下牙兵隊正,特來長安辦事。”
粟特人米查干揮起袖子擦了擦嘴,伸出手等著對方遞交信物,庫班尼從懷中掏出一封信,雙手呈到了對方手中,米查干接過來一看落款,才恭敬地回了一禮:“軍爺果真是自己人。”
李嗣業給米查干來信只有一個目的,讓他幫忙尋訪岑參,畢竟庫班尼在長安人生地不熟,沒有本地人引路容易轉暈了。
庫班尼坐在案幾前,三封去信都交給了米查干,并且叮囑道:“先去找岑參,如果岑參看了信不答應,就去宋州找高適,若高適還不肯,就在長安城中請杜甫。”
米查干打心眼里佩服,這才是李東家的風格,說成是狡兔三窟也不為過。他把這三封信件揣到懷中,對庫班尼說道:“這樁事交給我來辦,軍爺想必還要在長安逗留一陣,如果不愿意住官家的館驛,我在西市上有熟人的邸店,食宿費用都由我來承包。”
庫班尼咂舌不已,這位真財大氣粗,不過與他初識比較生疏,不好意思去占這個便宜,但又舍不得這花團錦簇的西市繁華,正在猶豫躊躇,口中說道:“我手中有積蓄,不勞東家破費。”
米查干坦開胸脯笑道:“既然是中丞派你來的,那就是自己人,何必跟我客套。”他說罷對下方的伙計喊道:“范劉大,上來!”
伙計噔噔地抓著扶手跑到樓梯口,大聲應答:“來了。”
“帶這位客人到漕渠旁的何家邸店,跟他們大柜說,這是我們米記商鋪的客人,一切開銷由我米記商鋪結賬。”
伙計躬著身體叉手道:“喏。”
他又轉過身來對庫班尼邀請:“貴客請隨我來。”
這下可由不得他推脫了,只好跟著伙計準備下樓,卻聽見米查干在身后大聲笑道:“哎,晚上西市有胡姬酒肆徹夜笙歌,也有水靈靈的康居美人陪酒薦枕,絕對讓你**蝕骨忘記軍旅,好不容易來長安一次,好好享受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