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祿山仿佛是從迷茫中清醒過來,抬手抹了一把胖乎乎的大臉,點點頭說道:“怪不得我剛才從路過懷遠坊的時候,看見里面的祆寺張燈結彩,教眾們點燃火把慶賀,原來是慶祝這件事兒。”
嚴莊又說:“這個事情也有個來歷,說是李嗣業進占河中后,驅逐了大食教徒,拆掉了大食寺,大力扶持拜火教,還親自去圣火殿祭拜了祆神馬茲達,拜火教徒們認為這是拜火教的復興契機。有些流亡在唐的波斯人還要跑去磧西當兵,說是要恢復故國。”
“呃,”安祿山干咽了一下喉結,咯吱咯吱地磨著牙說道:“他不光要搶走我的圣眷,連粟特族人的心也要搶到他那邊去了。”
“大夫,俗話說飛得越高,摔得越重。”嚴莊寬慰地說:“就讓他們把他捧得高高的,最好把他捧上神壇,讓他得意忘形。這種人以后就不能再打敗仗了,一旦打了敗仗,那就等于跌落神壇。想想蓋嘉運,不就是如此嗎?”
安祿山細細咂摸,摸著頭上的辮子道:“說得好像有點道理。”
“大夫不必妄自菲薄,你的長處不在打仗,而在你的忠心,會討圣人的歡心,眼下就算不能以功勛與其衡量,但憑借圣人寵愛,也足以與他平分勝券。來日方長,來日方長啊。”
“還來日方長,今年我都快五十了,橫空殺出一個李嗣業,如之奈何?”
“屬下的建議是,走一步,看一步,看看他到底能走多遠。”
安祿山突然閉上眼睛默不作聲,突然抬頭對身邊的管事吩咐:“去,叫兩個俊俏娘子來給某洗腳,暖床。”
兩只柔荑似的小手端著木桶進門,脫掉安祿山的黑靴,忍著沖天的臭氣眼圈發紅,把扁擔腳在放了香料的熱湯中細細揉搓。
嚴裝感覺待在這兒不合適,低頭對安祿山躬身叉手道:“既如此,屬下告退。”
“嗯。”
安祿山繼續閉目養神,嚴莊尚未走出門去,他突然坐正身體,抬手按住了洗腳婢女的頭說:“回來!”
嚴莊轉身返回問:“大夫還有什么吩咐。”
他發賭注似地說道:“這地兒他媽的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了,明天就回去。”
“回哪兒?”
“廢話,當然是回范陽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