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力士跪趴在了地上,衷心叉手說道:“安祿山若看到拓文,必使其立不臣之志。”
主仆君臣二人對現今的局勢知道的清清楚楚,但一個持樂觀消極的態度,另一個持悲觀積極的想法,正如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。眼前危機如穩定的湖水下面暗流涌動,眼前的老皇帝幾乎不準備再有什么作為,他把帝國的希望寄托在兩個不穩定因素上,認為能夠穩定到他在位的最后幾年,至于將來太子會接手怎樣一個爛攤子,他也許根本就沒有想過。
他瞇起眼睛自信地笑了:“不用太過擔心,朕的安排絕無差錯。李嗣業素來能征善戰有名將之風,但他執掌河西不久,三軍將士均忠于朝廷。安祿山居于河北胡化之地,雖擁兵自重,但朕給予了他榮華富貴,但因西北有李嗣業坐鎮,他必不敢拋棄富貴冒此奇險。”
“朕操勞了半生,惟愿晚年能夠安逸渡過,你也不必過于勞心了。”
皇帝支撐著要從地上坐起來,高力士連忙上前將他攙扶,兩人蹣跚著走出丹堂,太監袁思藝連忙迎過來,從干爹手中扶過皇帝。
李隆基回頭說道:“你如今歲數大了,不要整天跟在朕身邊伺候,管好宮里的事情就行。今晚回自己府上去吧。”
高力士無奈地縮回手去,弓下身子朝皇帝叉手:“如此,老奴先告退了。”
老太監一步三回頭地蹣跚著走到宮門口,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皇帝蒼老的背影,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。
……
李嗣業和燕小四回河西的時候途徑會昌華清宮,岑參在這里主持修建的溫泉宮檀香貴妃湯已經竣工,只等著今年十月皇帝帶著貴妃來此渡過秋冬。
他帶著岑參離開了會昌,留在長安的只有米查干和曹安定。對于離開不久的長安,他并沒有過多的留戀,盡管回頭望向驪山上的宮殿群時,那陽光下的青綠琉璃瓦光澤耀眼,仿佛帝國的回光返照。
李嗣業很樂意與岑參談一些謀略方面的事情,也把自己在長安與安祿山用輿論戰交鋒的心得給他講了一番,當聽到用石碑來撰寫讖言時,岑參立刻表現出了自己的擔憂:“這個手段過于猛烈了,若是安祿山在其中被激起了志氣,他豈不是要加快謀反的步伐。”
他抬起馬鞭得意地指著西北方向說道:“安祿山早有謀逆之心,近年來豢養胡兵,私鑄兵器,恩賞皆由己出。一張讖語拓文雖能使安祿山增強反志,但也能使楊國忠徹底認清局面,知道誰對朝廷的威脅更重。我這也是無奈之舉,楊國忠素來利令智昏,安祿山若與其悖逆,便惱怒上奏其反,安祿山若以笑言重利相交,便忘卻前惡。如今之際已至危急關頭,不可再生變故,我們一定要把楊國忠一直綁在同一戰車上,哪怕損失點錢財名譽也要顧全大局。”
……
回到涼州后,李嗣業決定加強軍隊的凝聚力,特別是對自己的忠誠度。雖然他暫時還沒有太大的野心,但將令出于一人才是打造軍隊的絕對標準,最好能使兵士們知節度使而不知其君,落實到最基礎處就是團建和賞罰。
他有足夠雄厚的財力去做這件事情,西域商會的年收入乃是大唐帝國租庸調收入的十分之一,同時富庶的河西四郡也給地方財政帶來大量的收入。從開元初年開始,地方軍隊的糧餉供應已由中央轉到了地方,節度使同時擔任地方最高長官,一應租庸調收入不必上繳中央,直接用于地方建設和軍隊開支。
當地方軍隊可以自給自足時,軍隊長官掌握著士兵們的生老病死,如同衣食父母一般形成超強的凝聚力,作戰能力成倍增長,這就是職業化軍人的優勢之處。
冷兵器戰爭比拼的就是軍隊的凝聚力,最常見的軍隊在作戰中戰損達到百分之五,就足以使其潰敗,超過十分之一成傷亡不潰,這是名將率領的軍隊,更厲害的名將比如戚繼光的戚家軍,曾經陣亡達兩成既然堅持作戰。
所以加強軍隊的思想和忠誠至關重要,在儒家的價值觀體系內,就有文臣死諫武將死戰這樣的忠義思想,貳臣賊子會遭受鄙視。比如蘇武就當做榜樣來宣揚,關羽也在正確價值觀下一次次被推上了神壇。但價值觀宣傳只對有中上層將領有效,對于文盲水平較低基層軍官和士兵來說,還是實實在在地吃飽飯最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