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日若無要事,就散了吧。”
李隆基背靠宮扇耷拉著眼皮,皮膚雖然保養得好,但精神已然垂老。
右相楊國忠將雙手捅在袖子里,雙目低垂瞇著地面,讓人看不清他的心思。
韋見素扭頭看了楊國忠一眼,胸中憋了半口氣,上前對皇帝叉手說道:“陛下,臣有一策,可消除安祿山勢大難制之反謀,應任命安祿山為平章事,召其入朝,任命賈循為范陽節度使,呂知誨為平盧節度使,楊光翔為河東節度使,這三人相制各自為尊,安祿山的勢力自然消減。”
李隆基沉默片刻,皺眉說道:“若安祿山勢力消解為三股,那么李嗣業執掌隴右三鎮,豈不是一家獨大,如何能制?”
“陛下也召其入朝,也任命為尚書右仆射監平章事,可使封常清為安西節度使,程千里為北庭節度使,李光弼破格提升為河西節度使。”
李隆基又面帶諷刺地問道:“若他二人入朝為相,兩位相公當何以自處?”
韋見素胸懷坦蕩,高昂起頭顱朗聲說道:“若他二人有治國之才,能勝任宰相之職,某這個門下侍中可以退居讓賢。”
他說罷將目光投向楊國忠,希望他也能夠做出表態。誰料楊國忠低著頭目光閃爍,半晌才抬起半張臉面對皇帝,說話口氣已經斷斷續續:“安祿山入朝……也就罷了,若是李嗣業也入朝……他二人素來不睦,容易引起黨爭,且邊關將領皆為兩人舊部,軍功宰相若在朝中弄權,我們倒也不好爭鋒相對……”
皇帝一聽到這番話,便又打消了念頭,冷漠地朝眾人擺擺手說道:“你們既然不放心他二人,我自可派出身邊親近的人前去賞賜珍貴果脯,借機觀察情形。若他們切實勢大難制,就按照你的計策召他們入朝,若只是空穴來風,你們盡可收起悠悠之口了。”
韋見素對皇帝此言很有異議,卻找不出理由反對,他素來是瞧不上太監的,認為他們掌握權柄后,比別人更貪贓枉法。但若是當殿說出來,就等于得罪了站在御階兩側的高力士和袁思藝。
“退朝!”
從宮殿中出來,楊國忠行走龍尾道上,韋見素從后方追上來低聲質問道:“右相剛剛為何不敢表態,右相的權勢難道比國家的安危更重要嗎?”
楊國忠見韋見素這個態度,心中頗為不爽,竟然敢這樣與我講話,若不是當初老子在皇帝面前舉薦你,你能當上這個侍中嗎?
見素自知口氣太重,遂轉移了話題:“西市署令穆易因收受高額賄賂被革職下獄,如今蕭華被罷官在家,他素來清正廉潔,我愿舉薦他為西市署令。”
楊國忠聽到蕭華這個名字,更加氣不打一處來:“此人迂直不堪,不知變通,豈能受用!說到這個穆易,此人是不是也牽涉吉溫受賄案?吉溫任五坊使其間竟受賄他人七千匹馬,罪不容赦,應先貶為端州高要縣尉,等日后再行問罪。”
吉溫與安祿山關系親厚非比尋常,楊國忠恰恰在這個時候揪住吉溫不放,很容易被認為是針對安祿山。
韋見素不覺嘆了口氣,自古春秋大義,戰國奇策,忌憚權臣最好的辦法是穩住他,如鄭莊公一般不斷忍讓放權,等其得意忘形之時再給予雷霆一擊。似楊國忠這般揪住小事咄咄逼人,倒讓安祿山不斷克制隱忍到底誰是魚誰是漁夫竟本末倒置。
他差點忘了,眼前這位沒讀過什么書,除了會計算賭博賠率之外一無所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