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涼觀的鑄造作坊內,趙正一道長高高舉起鐵錘,將一根冷卻完的生鐵炮身砸破,怒聲吼道:“給我重鑄!”
一干弟子們站在地上戰戰兢兢,連忙將破損的炮身拖拽走。趙道長則背負著雙手來回游走:“跟你們說過多少次!炮管內徑前后一致粗細,外徑前細后粗,做成紡錘模樣。炮膛的尾部膛壓高,管壁做得厚一些,炮口做的薄一些。表面要用熟鐵每隔一尺鑄一個箍,明白嗎?”
“喏!”
“趕緊重新去化鐵!”
田珍掀開了作坊的簾幕笑道:“趙道長又在訓斥弟子了?一個個好孩子都被你罵成傻子了。”
“喲,原來是田判官。”趙道長的黑臉突然化作了笑臉,連忙快走兩步迎出去。
等他出門之后才發現李嗣業也背負雙手站在院子里,連忙走到跟前叉手道:“貧道參見李大夫。”
李嗣業回過頭來,對他說道:“暫停幾天鑄炮,給東西城門的鐘樓上鑄兩座鐘,要用銅鐵合鑄。”
趙正一有些不明白,忙說道:“大夫,頭幾次鑄造失敗是弟子們經驗不足,多試幾次定能成功,希望大夫能寬宥一些時間。“
李嗣業搖了搖頭:“我并非此意,只是恐怕朝廷對我產生疑心,大規模鑄器怕走漏風聲傳到長安,所以先鑄造兩座鐘以掩人耳目。”
趙道長恍然大悟連連叉手道:“貧道明白了,那我就先鑄鐘后鑄炮。”
李大夫淡然地點了點頭,隨口問身旁的田珍道:“長子崇樂早應該到長安了吧,怎么陛下賜婚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?”
田珍沉思應和道:“既然是要娶郡主,自然是好事多磨,皇家也要求隆重,這樣你和圣人就真沾親帶故了。”
李嗣業倒沒有想那么多,兒子年歲還小,就當是抱一個童養媳了。希望他的老丈人是個不愛生事的閑散王爺,這樣小兩口才能夠平平安安地過一生。若是攤上太子那樣的岳父,恐怕一輩子都要陷入進宮廷爭斗之中,到時候他這個親家也要跟著賠上一攤子。
……
長安夜幕未落,天邊一片昏黃,翊善坊的小院外響起了敲門聲,家中的老仆人走到門口問道:“誰啊?”
“是我。”
老仆人上前欣喜地說道:“魚官人回來了。”
魚朝恩進門便怒聲警告他:“不要魚官人,官人這么叫,也不要叫這么大聲!知道這翊善坊是什么地方?一塊磚頭掉下來就能砸死三個四品官,一個小小的內宦常侍讓你叫的這么高調?”
站在正堂內等待的客人已來到門廊口,朝著魚朝恩高高地拱起手:“魚常侍,別來無恙乎?”
魚朝恩瞪了仆從一眼:“怎么有客人也不說一聲。”說罷了笑臉朝向李靜忠拱手道:“原來是儲君家令,未曾遠迎,還請見諒。”
“我也是剛剛才來,得到府上管事的允許,得以進入常侍內院,唐突造次,還望魚常侍不要見怪。”
“那里那里,你我同朝為官,咱雖有所耳聞,但從未能有緣得見。今日家令不請自來,倒讓在下十分高興。”
兩個閹人站在那里相互客套,讓讀書人看了都直起雞皮疙瘩。
“請,”魚朝恩請李靜忠走進堂內,邀請他對坐安放在屏風前的案幾左側,自己則坐在右側,眼角轉動,眉毛一挑開口道:“給李家令煮一杯清茶。家令此來,可是有要事吩咐在下?”
“唉,”李靜忠抬手笑道:“你是陛下的內臣,靜忠怎敢言稱吩咐,只是想請求常侍幫一個忙,事成之后不只靜忠感激不盡,我家主人也會念你的好。”
“豈敢,豈敢,李家令但有驅策,只管開口就是,咱安敢不盡心竭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