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靜忠瞇起笑眼道:“那咱家可就說了,聽聞魚常侍曾受陛下差遣入河西擔當西涼郡王長子的送親使,得到西涼王的熱情招待,也獲得了李公子的交心。想必李公子的近日舉動,魚常侍大概也一清二楚吧。”
魚朝恩收回眼眸倒吸涼氣,這李靜忠知道得真夠多的,看來是有備而來。
李靜忠哈呵笑道:“魚常侍不必吃驚,也盡管放心,咱要辦的事是好事,成了皆大歡喜,是要積德積福的。”
他正色拱手道:“愿聞其詳,請家令一口氣說完。”
李靜忠半個身子趴伏在案幾上,湊近他低聲說道:“李家長公子初來長安,必要得常侍引導游覽長安城風光景致,常侍只需提前告知我李公子之行跡,后面的事一概不必過問。”
他瞪眼問道:”竟如此簡單?”
“對,就如此簡單。”
魚朝恩用手指點著案面回答:“明日芙蓉園曲江池臨水亭畔,我會派人引李公子到此。”
李靜忠笑著抬起雙手:“如此多謝魚常侍,日后少不了要叨擾你,既然心意已通,靜忠就此告辭。”
魚朝恩長立而起將李靜忠送到院門外,回來后滿臉喜色,仿佛得了黃魚公那般興奮。
家中老仆不明所以,跟在身后怨念道:“奴還從未見過上門求人不帶禮物的,難得你竟這么高興?”
他斜睨著眼傲然說道:“你懂得個什么,太子家令那就是未來的高力士,天子年暮,咱不能不替將來考慮。”
他背負雙手悠悠地感嘆道:“李家父子可真是我命中的救星貴人啊,當年我能來長安靠的是老子,今日能攀上太子這條線,靠的是兒子。”
……
曲江池畔東風起,吹皺一池春水,岸邊柳樹成陰,岸邊有木欄扶手直通臨水亭。
李崇云身穿一襲青色襕袍,頭戴銅冠,眼眉較旁人深陷,顯得更加文質彬彬。他騎著純黑的阿拉伯馬來到亭子旁邊,總能夠引起旁觀者的視線。
少年穿著并不出奇,銅冠也無甚奢華,但是這匹馬大食馬卻是名貴無比,遍體毛發純黑無雜色,如絲緞一般光滑,與項羽的烏騅馬有得一拼。旁人從這匹馬就能看得出來,定是生王侯將相之家。
不遠處的草坡上,一個生著三角眼丑陋的老奴牽著一匹棗紅小馬,朝著臨水亭慢慢走來。馬上坐著身穿寬袖對襟衫的少女,她的頭上扎著雙環望仙髻,兩對金釵鈿相對熠熠生輝,映襯得她肌膚勝雪。
然而這端莊的小女孩卻不肯安靜,時不時就要嚷嚷著下馬,李靜忠只好跪趴在地上,把自己的肩頭當做下馬墩,讓她下去。
少女在碧綠草叢中找到一朵小花,摘下來放到唇邊輕嗅,感覺味道太過淡雅,便扔到一旁不再管顧。
她又踩著李靜忠騎到馬背上,任由對方牽著馬韁朝亭子旁邊走去。
李崇云站在亭中憑欄望水,身邊跟著兩名仆人一名小太監,這小太監是內侍省魚朝恩給他派來的導游。騎在馬上的少女接近了臨水亭,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亭中望池的少年,而是拴在臨水亭欄桿上的烏騅。
李靜忠留意少女的眼色,隨即低聲陳贊道:“這真是一匹好馬呀,奴婢在東宮廄牧署中也從未見過如此俊逸的馬匹,若是小娘子你騎在這馬上郊游踏春,豈不羨煞郡主阿姊們?”
她贊同地點了點頭,指著烏騅高聲問道:“這是誰的馬?我要了,給開個價碼。”
李崇云轉過身來,抬頭望向了騎在棗紅小馬上的少女,她明目皓齒,肌膚勝雪,一眼入魂。
李輔國牽著馬韁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小主子,又看了一眼亭中的少年,嘴角促狹的笑容浮現又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