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參盤膝坐在精舍內,面前的案幾上擺放著美味佳肴,他提起筷箸嘗了個遍,又美滋滋地灌了一口酒。
坐在他身旁的嚴莊卻食不下咽,只因他也曾與史思明共事一主,深知其為人陰險狡猾,生怕他們談判不成,被其找借口殺掉。
“嚴公不必憂慮,正因為史思明為人奸猾,野心勃勃,他才會同意與我們合作,此人絕不甘受朝廷擺布。”
岑參說罷才輕輕地打著節拍,雙眼迷離地望著眼前的美人歌舞。
史思明的近臣宇文寬連忙趕過來,揮袖摒退舞姬,叉手對岑參和嚴莊邀請道:“兩位請隨我來,我家大王要接見你們。”
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,岑參點點頭笑道:“請宇文將軍在前面引路。”
他們來到史思明的正堂內,這位周王翹起二郎腿坐在虎皮交椅上,看到岑參后站起來以示禮賢下士,口氣卻一點都不肯松動:“我只提兩條要求,第一,李嗣業不過是想借道入關中,所以他從吾兒峪攻入上黨,與我共同擊敗河東軍渡河入關中后,必須退出河東。第二,潼關以外包括陜郡不得留一兵一卒。”
岑參據理力爭:”這恐怕不行,我主公入河東,若放棄上黨蒲州等地,將來黃河沿岸的蒲津渡和龍門渡豈不隨時暴露在你的兵鋒之下?“
史思明坐回到交椅上,翹起鼻孔傲然說道:“不同意?那就沒辦法了。實話告訴你,朝廷派來的崔相也在我府上,如果和你談不通,那我就去答應崔相的條件歸順朝廷,到時候李嗣業兩面受敵,他就算再能征善戰,怕也夠喝一壺了。”
嚴莊頻頻向岑參使眼色,岑參依然錙銖必較:“既然如此,上黨可以放棄,但絳州和蒲州絕不能讓。”
史思明氣得吹胡子瞪眼:“老子幫了他這么大忙,竟跟我計較一個州兩個州?”
“非是不愿,而是不能。我軍可以全部撤出河南,連陜郡都可以放棄,但絕不能放棄絳州蒲州。”
“好吧,”史思明嘆了一口氣,朝下人揮揮手,命人呈送上來整整兩盤子的豬腰金與蜀錦。
岑參不明其意,詫異地問道:“大王這是何意?”
史思明互搓著雙手笑道:“實不相瞞,我十分佩服岑夫子的才具,愿意重金高官相聘,只要你留在我這里,將來本王稱帝之后,你便是中書令!”
岑參躬身叉手道:“多謝大王美意,只是岑參已經立下誓言效忠李嗣業,男兒生于世間,豈可改弦更張,當擇一主而事終。”
史思明聽到他這么說,心中愈發敬佩,只是嘆了一口氣,又睥睨了岑參旁邊的嚴莊一眼,揮揮手說道:“來人,給岑夫子他們備下四匹快馬,還有干糧盤纏,本王要親自送他出城。”
嚴莊在無形中受到了暴擊傷害,且傷害性不高,侮辱性極大,但偏偏他還曾經參與安慶緒弒父,又勸安慶緒投降李嗣業,簡直是貳臣賊子的代表。
他們一路在史思明的相送下來到幽州城外,思明依然留戀不舍再三挽留,但岑參去意已決,委婉地說道:“岑參不過是一屆文吏,大王欲稱霸天下,需要的不是像我這樣的人,而是能夠輔佐您的能征善戰之將。”
二人在馬上朝史思明叉手,相約七月初雙方立刻進攻河東,揮別之后朝大地的盡頭策馬奔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