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獨自一人,站在堆滿搬家紙箱的客廳里。
這是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廳,朝南,臥室和客廳各有一扇飄窗,光線還不錯。
復合木地板上薄薄的一層灰,一踩一個鞋印。
家具家電很簡單,客廳里僅有沙發、茶幾、電視而已,臥室里僅有床和衣柜。
廚房里是整體櫥柜,家具市場上最便宜那種,臺面上已經有了彎彎曲曲走向的裂紋,柜門上的貼皮有點翻起來了。
抽屜把手搖搖晃晃,灶臺邊沿和油煙機縫隙里,是洗不干凈的老油。
不銹鋼洗菜盆里全是鋼絲球的劃痕。
衛生間里是一個馬桶,一個蓬蓬頭,馬桶是那種雜牌子。
蓬蓬頭上布滿不銹鋼潔具上常見的白色水漬。
瓷磚有點發黃,瓷磚縫有點發黑。
這是這個小區里特別常見的一種房子,小戶型。
業主買回來,本來就只是為了簡單裝修后出租而已。
找的是小區門口那種游兵散將的裝修隊,用的是最便宜的料,反正將來自己小孩結婚要住這里,重新拆了再裝就是了嘛。
這樣的房子,在各大租房網站上,掛著“精裝”或“豪裝”的名頭,迎來送往一撥又一撥的租客。
這套房子,現在的租客,就是這位站在客廳里的女人了。
女人名叫溫馨,三十歲。
皮膚白皙,不施粉黛,眉清目秀,瘦瘦高高,身穿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,一頭長發扎成一個松松的馬尾。
她站在客廳的飄窗前,看著窗外的景色。
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,活動了一下筋骨,準備把床擦一擦,把搬家紙箱打開,把床褥拿出來鋪上,以此作為浩大的遷居整理工程的第一步。
鋪床的時候,該死的幻覺又出現了。
床上先是出現了一條蛇,綠色的,色彩斑斕;接著是一頭大象,大象揚起鼻子,開始噴水。
之后是一盒牛奶,超市里那種牛奶,但是大得驚人,超市里的牛奶是500毫升,這盒可能有50000毫升。
然后是一張美國地圖,如同床單一樣蓋在蛇、大象、牛奶上面。
最后,無數撲克牌從天花板上雪片一般飛下來,掉在床單上、地上……到處都是。
溫馨尖叫起來,一屁股坐在地上,雙手捂住眼睛:“你們快走開!快走開!”
她無比驚恐地哭喊起來,腳亂蹬著,害怕極了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才稍許平靜下來,手指張開一點點指縫,偷瞄床上,床上空空蕩蕩,什么也沒有。
她深呼吸一口氣,把手從眼睛上放下來,慢慢起身,走到衛生間里,打開水龍頭,洗了一把臉。
忽然,大門響起了敲門聲。
篤篤篤。
篤篤篤!
她看了一眼窗外,天色已經黑了,夜色中,小區里高高低低的樹,成了高高低低的黑影。
她不過剛剛搬過來而已,誰知道她住在這里?
誰會找她?
溫馨走到大門位置,透過貓眼往外看,只見外面一片漆黑。
站在外面的人,大概知道溫馨此時此刻正在透過貓眼往外看,非常善解人意地咳嗽了一聲。
走廊里的聲控燈亮了,溫馨看見外面站著一個女人。
“你好,我是你的鄰居……”外面的女人說。
“噢……你好。”溫馨在門里頭說。
“那個……我剛才聽見你這邊有喊叫聲……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?”外面的女人說。
“沒……沒什么事情,看見蟑螂了。”溫馨說。
“這樣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