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整個渾然有序的刑場,在頃刻間亂作一團。
徐克知道平息混亂的方法,只能是快點殺死她。
于是,他像是一個喪失理智的暴徒,用了整整一個彈匣的子彈,把李紅慧的肩膀以上全部打爛了。
“媽呀!”
高大警員全程一直愣愣地站在旁邊,現在終于哭了出來。
“徐克!”只聽謝前輩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,“小心!
“嗯?”
徐克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,直到他定睛一看。
天吶,她還在動!
而且正不疾不徐地朝自己滾來,兩只手緊緊地握成拳,分明就是還活著!
嗯,齊林,這絕對是我認知范圍里最混亂,也是最恐怖的死刑現場,雖然我只是聽說,并沒有親歷過。
“當時的雨,真的這么大?”
我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次要的問題,以至于打斷了最重要的段落。
桃源農莊大廳的吊鐘指向十二點,發出一聲刺耳的布谷鳥叫,把我們兩個都嚇了一跳。
我是第一次這么晚還待在這里,在購置這座大鐘的時候,還真的不知道有這么邪乎的功能。
“是的。”
他放下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,回答我剛剛的問題,“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的雨。”
徐克說完,渾身一個哆嗦,開始找衣服。
從椅背上把夾克拎起來,重新披上。
距離我剛剛報警又過了10分鐘,我知道警察應該是快要來了。
看著正在披衣服的年輕男人,我并不希望警車來得太早。
起碼要等到故事結束了,再來。
或者不來了也可以。
畢竟直到現在,他還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,因為他不知道我看見了口袋里的血,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的口袋里有血呢!
“然后,怎么樣了?”
“然后,李紅慧沒有頭的身體朝我滾過來,我真的……”
徐克真的嚇壞了。
他頗沒骨氣地連連后退,不過那種情況,也沒有人會怪他了。
他想提起背著的半自動步槍,對著這不死尸掃射,但理智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死刑現場,不是屠殺現場。
在那身體朝自己滾來的短短一分鐘里,徐克想了很多,而且是大腦被迫思考的——
他在想李紅慧的爸爸,他被自己的女兒割下了腦袋,是罪有應得嗎?
是,是罪有應得。
不過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,不是李紅慧在經歷了有偏見的童年,即將擁有自由獨立的青春時,被押入監獄,判死刑,變成這番樣子,還是無法告別……
那個被稱為陸姐的女獄警,說自己可憐這個孩子,徐克當時還有些不理解,但在和李紅慧秘密會面之后,他就大致理解了。
而在刑場的遭遇則給這份理解蒙上了一層瘋狂的色彩。
他完完全全理解了。
“別后退了!停住!”那個高大警員帶著哭腔喊,好像是看出了什么名堂。
徐克停住了,很聽話。
最主要的是,那時,他早已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。
她說自己的命很硬,徐克在李紅慧翻滾的身體要碰上自己的最后幾秒,想:她說自己的命很硬,她說就是要我不好過,她說如果行刑者覺得心安理得,自己不應該這么去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