槍被彈到了洞口的最深處,我和它之間還相隔了一個惡龍——
惡龍不知道是怎么了,不安地挪著步,看著一個特定的方向。
那方向沒有什么東西,只有一攤極臭的腐水,和孫紹的尸骨堆,Polo裝。
只見這頭剛剛還生龍活虎的猛獸,突然就像一個癟茄子似的,耷拉下耳朵,俯下身子,鼻尖正對著孫紹那滾落在水潭邊,顴骨突出的白骨腦袋,一副專注的樣子。
我不知道它在干什么,保命要緊,趁著惡龍精神錯亂,喪失了攻擊力,我沿著洞邊去夠那角落里的步槍。
我想親手殺死它,殺死這個讓我和整個B市擔驚受怕數年的怪物。
就在我跨過腐水潭,即將夠到那把步槍的時候,我驚覺惡龍已經恢復了,而且正在盯著我看。
這種眼神我很熟悉:
去年春節,我陪同妻子回娘家,她們家養了一只泰迪狗,當那只小泰迪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,滿是敵意,瘋狂地大吠著。
然后我的丈母娘跟它說了幾句,關于我是一家人的話語,它便不叫了,只是警惕又疑惑地望著我,好像在說:“你真的值得信任嗎?”
現在,惡龍的表情跟那只叫做“二寶”的泰迪狗如出一轍。
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?
我看看貌似已經失去攻擊性的惡龍,和它腳邊的孫紹頭骨,想到了一個荒謬的可能,剛好可以解釋一切。
那一霎那,我只感覺自己的認知已經超出了承受極限,涼意深入骨髓。
“去死吧!你給我去死吧!”
我剛想就這剛剛的想法一探究竟,徐慶和另外一名戰友就推開幕布沖了進來,看清位置后,對著惡龍一陣連射。
惡龍在一片震耳欲聾的槍響中倒下了。
我怔住了。
呆若木雞地看著這兇猛的怪物死在我們的槍口下,眼光驟然暗去,四肢一陣亂舞,鮮血和內臟像一枚臟彈一樣爆破開來,濺滿了整個洞穴,還有我的臉上。
“陳隊,陳隊!”
徐慶扶住正在往下癱的我:“媽呀你的胳膊,陳隊,陳隊!你出太多血了,振作起來,看著我,看著我啊……”
在昏迷前,我的腦海中只浮現出一句話,并足足重復了好幾遍。
它可以躲開的,但它沒有躲。
它可以躲開的,但它沒有躲。
它可以躲開的,但它沒有……連動,都沒動一下……
我在屠龍現場昏了過去。
……
原諒我花了如此多的口舌,來講述那一晚的冒險。
我認為這值得去講,因為它是如此地戲劇性,如此驚險,對故事整體來說,也是如此地重要。
地獄一遭后,我被搶救了過來,雖然流了很多的血,也至少是活到了能夠把整個故事講給大家聽的時候了……
直至今日,我仍然因為這次地獄之行而后怕不已,同時也感到不可思議——
不只是因為那教科書般的夢境重現,還有那掩藏在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奇異真相。
那天是2007年11月4號早晨,我趕火車似地辦理了出院手續。
調派不可延后,我只有一天的時間,和同事們處理好后續的事情,并印證我那還未跟任何人說過的推理。
徐慶在我住院的時候告訴我,他已經和戰術小組的成員“談妥”一在那天的下水溝里,似乎我們兩方都有不小的錯誤。
我和徐慶在未實際確定隊長斷氣的情況下(雖然肯定是斷氣了),把他的身體射成了馬蜂窩,出于必要,卻足夠讓我們倆麻煩纏身。
那些戰術小組的成員呢,你們或許已經發現了,在現場幾乎沒有什么實際作為。
他們是今年剛入隊的新人,這也是他們的第一次實戰。
上面的意思是讓他們先殺一條狗練練膽,可誰知這條狗如此兇險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