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還是不甘就這么投案自首。
同年,他被查出了癌癥,看著那確診的體檢單,他反而感覺到了一絲解脫。
我無法想象張隊死前背負了多少的罪惡和謊言,但好歹他還是把事情的全貌,以告白的形式記錄下來了。
就放在臥室抽屜的最里層,一枚不起眼的小U盤里。
藏得非常深,估計他也不想讓別人發現吧?
畢竟,在我看來,錄這個視頻主要是讓自己感覺好受,布告天下則是十分次要,可有可無的。
再說了,張隊肯定也預想到了寧靖知道真相時的難以承受,所以才把U盤埋得那么深。
可誰會想到,藏得這么深,還是被寧靖無意間給翻了出來。
就像這世界上任何形式的罪惡,沒有哪種是永遠藏得住的。
就算理論上是很完美的計劃,老天爺也會給你弄出一點意外。
這就是沐浴深淵的代價。
四年后,胡三梅的良知終于也被拖垮了,抱著那自行車的坐墊,選擇用最痛苦的方式結果自己的性命,在2007年的,4月2日。
畢竟有些惡魔,不用火焰,是殺不死的。
就像胡三梅心中那些長著獠牙歪嘴的東西,她自己也知道,所以選擇了**。
……
“最后,萬幸的是,寧靖脫離了生命危險。”
陳銘說完了正文的最后一句話,“故事嘛,也就大概結束了,可能這并不是一個絕倫的好故事。”
“畢竟,跟那些草蛇灰線,布局驚人,前后呼應又驚天反轉的故事差遠了,真實的故事自有它的魅力,但多少缺少了那么一點戲劇性,你們說……”
“我們說。”錢子雯點著頭,“我們很喜歡聽您講這些不是很絕倫的好故事。”
肖冰應和地說了幾句,然后發布自己的觀點:“我覺得葉勇輝真的是很煎熬了,在變成植物人之后。”
“我是說,不惜犧牲性命,也要抓住所有機會給予你們警察線索,不是嗎?他讓你們發現了張大力受賄的事實,讓你們看見李玲的白骨……”
“但諷刺的是,這仍然無法讓真相大白于天下——真相詭異又復雜,要不是張隊的告白,可能這個故事也就沒有了結局……現實不是,現實,本就是這般無力的吧?”
“我收回我之前的一句話。”喬姍緊接著開口。
大家紛紛投來探知的目光。
她便立刻解釋道,“我在故事剛開始不久的時候,說葉培培應該是在被什么東西追著跑,沒有第二個解釋了,你們還記得嗎?不,我錯了。第二個解釋是有的,它就是最初問題的答案——”
“那個暴雨夜,瘋狂追逐葉培培的并不是什么實質的,肉眼能看見的‘東西’,而是一個深淵般的謊言。”
“它無形,卻讓人感覺透不過氣來,教人只想全速逃開。想象一下,她不敢停下來,因為只要減速,那過去的十年就猶如一只尖牙厲鬼,要撲上來吃了她。”
“我覺得,一個人之所以會瘋狂逃命,根本原因并不是因為被某種實體所追趕,而是有一種被追擊,猶如雪崩即將把你吞噬的感覺。”
“這種感覺讓你無法停下,也不敢回頭,因為只要你停下或者回頭,切實存在的追趕者,會把你狠狠地擒住……如果追趕你的只是一種意象,一種感覺,它同樣會逮到你,以并非物理的方式。”
“當潛意識里的疑惑,被敲實的一瞬間,過往所有的回憶都變成了毒液,本來越美好的部分,毒性就越強。”錢子雯補充道。
“所以其實啊,葉培培不是墜崖摔死的,而是被美好的回憶活生生毒死,因為這一切美好都建立在了一個病態的基礎上。”
“當然,一個11歲的女孩能想到的形容詞,應該不會是我所說的病態。她只是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說,原始的恐怖意象,讓人無法承受。”
“你們要知道,十年能積蓄許多力量,一瞬間的爆發,確實能淹沒一個孩子的心。”
徐鵬一副想要搭腔的樣子,后來作了罷,起身倒茶。
大家喝著又一壺新茶,回味著陳局講完的故事,和喬姍剛剛的一番話,茶水是溫熱的,但他們出的卻是冷汗。
“真不敢相信。”
肖冰說,“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可怕的事情。”
“哎。”
徐老太嘆了口氣,“我真希望葉培培在死前的那幾個小時,并沒有想得太多,這一切只是被驚嚇到后的條件反射罷了。”
“無盡深淵,無人可免。”
張懷滿輕聲說道,看向窗外,窗外一片死黑,沒有一顆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