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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要把如意扔了嗎?”一個女子的聲音問道。
“我們沒有的選,你想眼睜睜看著她死嗎?”一個男子的聲音回答。
“我們可以籌款,發微博,發微信,做手術,我看很多人在網上都籌到了幾十萬,或者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?”
“你還嫌她不夠可憐嗎?要被當成怪物一樣被發在網絡上嗎?”
這段對話,是發生在案發當日的早些時候,來自一間簡陋的民房中。
對話的男女是如意的父母,阿來與小沫。
他們并不是冷血動物,而是醫生在把所有的情況分析給他們后,給了一個最終方案,“消極治療,放棄治療。”
“你為什么不把我也給扔了?!”
小沫淚眼汪汪地看著阿來,產后她患上的抑郁癥正逐漸加重。
“我們還年輕,我們還會有小孩的。”
“不要!”
“你聽我說,這是最好的安排。”
對于阿來來說,這的確是最好的安排,眼下的精力必須放在照顧小沫身上。
他是一家之主,需要為這件事做出這個殘忍的決定。
隨后阿來起身,將包裹如意的被子兩端綁上結,掛在胸前,他要開始趕路了,去七公里外的福利院。
他準備將如意放在福利院門口,這樣,至少如意還有人照顧,不會餓著,凍著,她還這么小,也許到死也不會有什么痛感吧?
阿來只能這么期望著。
門外的大黃狗耷拉著眼皮,它已經快二十歲了,這是狗的極限年齡,它也活不了多久了。
它瞇著眼看著他的主人阿來,看著懷中熟睡的如意,輕輕地“嗚”了一聲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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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順拎著樓下買的兩只土雞,去了馬醫生的家里,馬醫生是兒科主任,出了四本學術研究書。
“馬醫生,我帶了我們老家的特產。”阿順舉起了雞。
開門之后,阿順看見在馬醫生的廚房里堆放著幾袋紅薯,花生,玉米,還有螃蟹,半只燒鵝。
這些應該是在阿順之前,來過幾個護工送的。
而后阿順開始幫馬醫生拖地,擦窗戶,做飯。
“阿順,其實你不必要做這些事。”
阿順常會去馬醫生那兒,起初是想和醫院的醫生搞好關系,這樣醫生會多介紹病人給他們。
可漸漸的,阿順發現馬醫生是一個孤獨的人,六十七歲,未婚,無兒無女。
他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放在了工作上。
馬醫生正坐在沙發上看書,他抬頭看著阿順,“其實你們不必要做這些事。”
他說,“那個得了美人魚綜合癥的嬰兒,沒希望了。”
“怎么……怎么就沒希望了?”
“她的兩條腿是分不開的,要分開要做幾十次手術。”
“那做啊,手術費多少,我們……湊一湊……”
“這手術要去美國做,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。”
阿順想了會兒,“需要多少錢?”
“不是錢的問題,沖動都是一時的,你們有沒想過,你能照顧這個女嬰多久?這個世界有多少被遺棄的女嬰?”
“就算真的手術成功,她也只能活到十歲,那你有沒有問過這女嬰是不是愿意這樣下去?放棄治療。是最好的安排。”
“那如意會去哪里?”
“如意?”
“對,她叫如意,她有名字的。”
“送去福利院,由政府照顧。”
“那她最多能活多久?”
“樂觀的話,活過今年,正常過不了下個月。”
說完之后,馬醫生繼續看書。
他的腦子轉得越來越慢了,這個世界太快,死的人太多,他見過太多,但他決定窮其一生,哪怕只能為某種病多添千分之一的成功率,緩一刻再死,也是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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