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點,在一列由福州開往昆明的綠皮火車上。
車廂內的人鼾聲四起,混雜著襪子散發的特殊酸爽味。
鮑余從硬臥區起身,走到外車廂的休息座椅上坐定。
窗外駛過一片片的村莊,炊煙、雞鳴、狗吠。
深夜是失戀人最難熬的時刻。
一般失戀的人,白天都是正正常常有說有笑的,可一到了晚上,就又難受又睡不著。
不論聽什么歌,好像都能唱到心痛處,看著手機,那些過去的照片,想一口氣刪了,又會從回收站還原。
摸摸屏幕,關了手機。
忽然,鮑余聞到了一陣經典的香味,紅燒牛肉面。
如果說我們的人生無時無刻都是一個炫耀的戰場,在停車場炫新買的車,在辦公室炫新買的手機,在路上炫新交的女朋友……
好了,那么在列車上,最炫的就是能有一碗紅燒牛肉面。
這味道吸引著鮑余轉頭看去。
在他隔壁的另一張座椅上,坐著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女孩。
她歪戴著一頂紅色的鴨舌帽,長得像是少數民族的女子,好看,沒化妝,臉上有淡淡的祛斑。
她穿著一身三葉草的深藍色的風衣,敞開著,淺藍色的牛仔褲,腿平放著,腿上立著一本雜志。
是那種有宇宙飛船的圖案,寫著英文的科學雜志。
她如此的與眾不同。
更何況她坐在與鮑余相隔一張桌臺的距離,桌臺上,用塑料叉正叉著一碗紅燒牛肉面。
鮑余吞了吞口水,這時他才記起自己大約有半天都沒吃東西了。
女子轉過頭,放下書,把桌上的泡面朝鮑余的面前推了推,“請你吃吧。”
女子的聲音中夾帶著一絲很細微口音,應當是來自藏族那邊的,鄉音是很難糾正的。
“沒事,我可以自己買。”鮑余擺擺手。
“拿去吃吧,我也不餓。”
她說,“我泡這紅燒牛肉面只是用來聞的,聞聞那味道。小的時候,我每天都想吃泡面,可家人總不讓,說什么有防腐劑,垃圾食品,越是不讓我就越想。”
她又將面朝前推了推,“吃吧。”
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鮑余將面上的塑料紙撕開,用叉子攪動面條,撈起一大口。
三四大口就吃完了,然后喝著那濃郁和燙的湯。
湯喝完,找到最后的紅蘿卜和牛肉粒,在唇齒間,意猶未盡。
這個女子就這樣一直看著鮑余吃面。
鮑余有點不好意思,抿了抿嘴,心想,“不會是我想太帥了吧?不會對我有意思吧?”
接著,女子說道,“你別誤會,你吃面的樣子很像我爸。”
“我有這么老嗎。”鮑余哭笑不得。
“我最后一次見我爸,他應該也是你這么大,三十初頭。”
女子又回過頭繼續看雜志,翻閱著一頁又一頁,漫不經心地說,“你一個人去旅行?應該是失戀了吧。”